揚了揚眉,覺得她的顧慮好笑。
“三司?我需要交代的只有一人。”
“我之前說過,當路使特案快辦,陛下所指,自然是快在殺。”
江應巧聞言愕然,將這句話在心裡重複了一遍,更覺可怕之處。
當路使如此匪夷所思的“殺權”,無需三司裁判,超脫律例之外,凡發現禍亂大燕者,皆可判殺,就地處決。
她這一刻突然理解了,宋歸慈已身為戶部侍郎,為何不向陛下推辭此任,反而對當路使這把頭頂上的懸刀來者不拒,甘願做眾臣的眼中釘。
因為不夠,還遠遠不夠。
他在利用這份殺權,一步步打磨手中刀刃,直到有一天足夠堅硬鋒利,瞄準時機將它砍在葉詮的脖子上。
眼前這個人,已經是個成為陛下清剮朝野弊症最趁手的刀,無需費心保養,將退路置之度外作為代價,以命做抵,最終為大燕盛世打造一個交詈聚唾,滿身鮮血,千夫所指的罪人。
可江應巧竟說不出半句指責的字眼。
是當路使的令牌,不,是那廟堂之上的帝王,為宋歸慈放大對權力的慾望,在無盡的殺戮中,將他一點一點拖入地獄深淵。
更讓她覺得可怕和無力的是,宋歸慈對此清醒而自知,甚至樂在其中。
宋歸慈讀不到江應巧心中一番心聲,不再看她那複雜的眼神,擦肩而過,毫不遮掩地拉開房門。
就在剛才,碧桃止了哭泣聲,注意到外面奇怪的動靜出來檢視,正好和宋歸慈打了個照面。
“咦?公子等到人了嗎,怎麼出……”
懷中一沉,她連忙伸手接住扔過來的東西,驚喜地看到她方才被奪的妝奩還了回來。
碧桃轉泣為喜,趕緊開啟,最先看到的就是一隻染血的簪子,笑意立刻僵在了臉上。
“這!”
她抬起頭,才注意到面前的這位俊美公子,身上也有星星點點的血跡。
狐疑地走上前往房裡望,頓時叫裡面的慘狀嚇得花容失色,手中的妝奩又掉在地上,撒了一地。
她尖叫著跑走,口中呼喊聲也破了音。
“殺人了!殺人了啊!!”
她跌跌撞撞地跑下樓,在樓梯口撞到一個堅實的胸膛,腳下一軟便坐到了臺階上,止不住的哭喊起來。
見這女子突然嚎啕大哭,口中叫著殺人,居風皺緊眉頭繞過她往樓上去。
他走到宋歸慈身側,往房間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視線,仍能面不改色道:
“大人,居風前來複命,東西已帶到府中。”
“嗯,讓人將這兒收拾了,首級撿回去,弄髒損壞的,按價三倍賠償。”
“是。”
宋歸慈回頭看向江應巧,眼底隱隱有暗芒。
“今日又叫郡主受驚了,瞧你神色恍惚,便來我府中喝盞安神茶,壓壓驚吧。”
說完便轉身往樓下去,不給她拒絕的機會。
江應巧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居風,對方並未給她多餘的眼光,已經在打包張典使的首級了。
她不再多做停留,腳步發虛地來到春景樓門口,碧桃還躲在老鴇懷裡哭泣,瞧著還是驚魂未定。
江應巧取出銀票放在她旁邊的桌子上,這是之前答應她的報酬。
碧桃卻拿起來就扔了出去,氣惱地朝她哭喊:“瘟神,都是一幫晦氣的瘟神,我這隔壁死了人,以後讓我怎麼住得下去啊!嗚嗚嗚……”
江應巧默默地將散落的錢撿起來,重新放到桌子上,往外走。
瘟神,也不該被推入人造的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