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是張堅發話,“老三,給她舀一碗。”
被叫到的敦厚男子“誒”了一聲,從中間火堆上冒著氣的鍋裡,盛了碗熱粥給江應巧,她道了聲謝,端著回到旁邊的木屋。
見她離開,另一個束著發的精瘦男子出聲道:“大哥,你咋對那女娃這麼好,又是肉又是粥,平時我要多吃一隻雞腿你都要嘮,咋地,是到年紀想當爹了?”
張堅朝他屁股一腳踹去,罵道:“去你的,老子給你當爹!”
其他人聞言鬨笑,張堅扒拉一口熱粥道:“別說,老子還挺看得起她,夠義氣,揹著個小孩走了五里路摸到咱們這兒,要換是你這麼大的時候,還不早拍拍屁股跑路了!”
那男子摸了摸下巴道:“那倒是,這女娃娃不一般啊。不過話說回來,那宋府的韓先生死了,我們招安的事之後怎麼整?他們給的待遇是真不錯啊。”
張堅沉吟片刻,大掌一揮,“繼續辦,老四,明天你去城裡探探訊息,看能不能跟宋府其他人搭上線。”
這邊江應巧回到房間,將粥擱在床頭,等著宋歸慈什麼時候醒來能吃,心裡盤算著接下來他們兩人該作何打算。
宛州城回不了,外面殺手估計還再找他們,如今暫時被收留,但與那群土匪沒有了利益捆綁,後續恐有變故。
可是家沒有了,他們能去哪裡呢?
江應巧嘆了一口氣,宋歸慈如今這家破人亡,山窮水盡的險境,也不知道日後是如何一步步走到能定人生死的權貴地位。
這時聽到床上傳來細微的呻吟,她連忙俯身去看。
宋歸慈緊閉的眼睛動了動,緩緩睜開眼皮,還不等江應巧出聲,就見他眸中迸出嚇人的狠意,下一刻她猛地被撲倒摔下床,把旁邊的瓷碗掃到地上打碎,熱粥撒了一地。
宋歸慈掐住江應巧的脖頸將她按倒在地,抓起一塊碎片抵住她脖子,江應巧反應極快抓住他的手,看著他充血的眼睛,艱難道:“少、爺…是我…”
宋歸慈這時力氣很大,似陷入了發狂中聽不進話,脖子上的瓷片已經扎進她的肉裡。
江應巧不顧劃出更大的傷口,掙開他掐著脖子的掌心,厲聲喊道:“宋歸慈!”
這聲喊讓他的手一抖,眼中瞳孔慢慢聚焦,褪去失了理智的兇狠,望著她喃喃道:“巧巧……”
瓷片松落掉在地上,江應巧終於能大口喘氣,連著猛咳了好幾聲,剛才緩解的喉嚨此時又是火辣辣的疼痛。
隔壁的人察覺動靜趕來,推開門就見灑在地上殘粥,和那看起來就要人命的情景。
之後一陣兵荒馬亂,幾人罵罵咧咧地掃走了一地的粥和碎片,罵罵咧咧地將人趕回床上包紮傷口。
江應巧脖子纏著紗布,厚著臉重新討了碗粥,人又罵罵咧咧說事多,警告看好那小子別再發瘋。
宋歸慈此時是不發瘋了,江應巧看著他空洞的眼睛和蒼白的臉,將勺子遞到他面前。
“先吃一點吧。”
他仍然只是抱著那件從大火中帶出的外袍,一動不動,向一尊失去靈魂的軀殼。
江應巧將勺子放回碗中,捧著溫熱的碗壁,陪他坐了一會,緩緩開口道:“少爺,昨日韓先生帶我們上山,為了讓你我能逃脫,他去引開敵人,恐怕已經遭遇不測。”
宋歸慈眼皮顫了顫,江應巧伸進棉衣,從懷中拿出那塊已經捂的溫熱的血玉放到他手中。
“這是老爺說好送你的。”
捧著這塊玉佩,不用再說什麼,他就全明白了。
他開始有了反應,低低嗚咽出聲,如一隻受傷的小獸,慢慢的,洶湧的淚水打在手裡的衣袍和玉佩上。
哭聲越來越大,像是終於從茫白的夢中醒了過來,才感覺到了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