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兩處社學,哪怕離二橋村最近的社學也有十幾裡的路,蒙童除了每年兩回假期都得住在社學裡。這麼一個連五歲都不到的小豆丁,能夠適應嗎?社學又願意收下這麼小的學生嗎?
“不去社學。”
餘氏在河邊槳洗衣服時,聽幾個好奇的嬸子湊過來問,並沒有說看不上社學的原因,只笑著說:“拾哥兒還好,就這麼住進學堂裡,我也不放心。家裡尋摸著,給他找個離家近的私塾,每日還住家裡。”
幾個嬸子看她的眼神一下子就變了。
如今的社學早已衰敗,與私塾毫無可比性。前者就是個混日子的地方,願意擔任社師主要是為了免差役的福利,所收束脩並不高。後者卻是秀才相公甚至舉人老爺開設的學堂,絕不至於像社師那般敷衍,他們教導學生都是衝著將來考科舉去的。
只是為了識幾個字,就花費銀錢把孩子送進私塾去?只圖路短離家近,誰信啊?
鄉民們見識或許不高,卻不是傻瓜。
各種各樣的議論聲頓時傳遍了二橋村。有嘲笑的,有不解的,更多的是冷眼旁觀。
科舉這條路,既賠銀子又傷身體,成了固然是雞犬升天,敗了卻很可能拖垮全家。
一家子泥腿子,難道還能出個文曲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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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橋村總共不過三十戶人家,誰家便是被偷了個雞蛋都能鬧得村頭村尾人盡皆知。
而今謝家成了新一輪的熱議中心。這可比東家少了個雞蛋,西家婆媳吵架更稀奇。
大齊立國百年,其他幾個村子還出過童生甚至秀才,二橋村可是連童生都不曾有。
是以一直有傳言說,二橋村沒文運——謝家雖是外來的,還能打破“詛咒”不成?
“村裡那些碎嘴的聲音,你們都聽到了吧?”
謝家小院裡,老徐氏氣呼呼地叉著腰。
“咱拾哥兒怎麼就不能念私塾?一群眼皮子淺的,以為我家乖孫跟他們家那些個七八歲了還尿床的歪瓜裂棗一樣呢!”
“有些人無風都要掀起三尺浪,娘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同無智之人計較!”
謝家老三謝森笑著寬慰他娘:“娘你儘管放心,兒子到鎮上就請朋友打聽附近有
哪些私塾,定給拾哥兒選個離家近、先生學問也好的。要是周遭沒有合適的,就讓拾哥兒去鎮上的私塾,住在兒子那裡就是了。”
老徐氏這才平復了胸中一股怒氣:“你是個靠譜的,拾哥兒的前程就看你的了。”
秋收最忙碌的時節已過,三房兩口子準備啟程回玉泉鎮,這就要和一家人告別。
儘管拿定了主意送謝拾上私塾,可全家人都對附近的私塾情況一無所知,只好將任務交託給人脈最廣、訊息最靈通的謝森。
謝森此前並不曾留意過這方面的訊息,如今恰好去玉泉鎮,自是要認真打聽一番。
幼子即將離村,老兩口很有些捨不得,忙指揮長子次子並兩個兒媳將早已準備好的大包小包拎出來,給他們裝上牛車。
家裡種的蔬菜、果子,十來個雞蛋,零零總總一堆土特產,都叫他們提回鎮上去。
謝森連忙推脫:“兒子常年不在家,全靠大哥二哥侍奉二老。不過是回家搭把手,本是來盡孝心的,怎麼能連吃帶拿?”
“叫你拿著就拿著。”老徐氏不跟他客氣,“哪是給你的?這是給親家的。親家把閨女嫁到咱們老謝家,又把你當親兒子一樣提攜,你做女婿的可得盡心孝敬。”
小兒子畢竟帶著人家閨女回來幹了兩個月的活,期間小兒媳婦張氏雖不曾下田,家裡家外忙活卻不推脫,老徐又不是什麼惡婆婆,儘管捨不得兒子住在鎮上,但曉得好歹,也知道將心比心投桃報李。
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