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七猛咳,復又努力掙扎道,「雲碧姑娘,我們家爺雖然常年不在金陵,可這金陵水路有三成生意都是爺管著的,你跟夫人來了金陵,那是可以橫著走啊!」
雲碧涼颼颼遞了個冷眼給他,「我不偷不搶,照樣可以橫著走啊」
陳七語塞。
須臾,船隻打石頭津關口而過,排在水面上等著入關的船隻甚多,崔沁這艘快船不大,船伕想了法子在十幾艘大船中七拐八拐駛入巷中,前頭有一侍衛抬手製止了船隻靠近,些許是見不慣這艘小船穿梭的行徑,冷眼喝了一句,
「一邊排著隊去!」
劉二笑眯眯立在船頭朝那校尉施了一禮,風姿凜然道,
「水關校尉,在下是官船,不是商船。」
那校尉一聽官船,又見劉二操著一口京城口音,微覺一愣,旋即回了一禮,
「可有過所文書?」
劉二飛身而上,只施施然掏出一個令牌在那校尉跟前晃了晃,那校尉登時驚得眼珠子睜出來,連忙恭敬施了一禮,擺手示意放船。
船隻從石頭津過關,駛入外秦淮,此時暮色微垂,天際呈現一片青白,兩岸華燈初上,已露出些許金陵的繁榮來。
外秦淮的河水略有些渾濁,飄著些枯枝爛葉,船頭迎風破浪,劃出一道深長的漣漪,綿延數丈之遠。崔沁倚在船頭,披著一件薄薄的水雲衫,露出一張明艷的容顏來,好奇打量兩側垂柳依依,行人喧譁。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天色徹底暗下來,船隻抵達朱雀航,在水門關驗過過所文書後,船隻撤帆從朱雀航下探出一個頭,迎著碧波蕩漾,緩緩駛入內秦淮。
這一瞬間,歡聲笑語,璀璨燈光撲面而來。
樓宇相接,鱗次櫛比,商肆層層疊疊倚在兩岸,旌旗蔽空,燈火輝煌。時不時有煙花在半空綻放,孩童嬉戲,少女掩面低笑,喧囂盈盈。
崔沁原以為京城東西兩市,曲江園兩側已然夠繁華熱鬧,如今瞧了這秦淮河,才覺得這才是真正的紙醉金迷,天上人間,那半撐著垂在水面的幡帷,那時不時倚在樓裡朝水上船隻扔來半片香紗的舞女,說不出的繾綣風流,糜麗奢華。
便是面前的秦淮河,流水迢迢,浮萍滿地,圈圈漣漪綿延不絕。
船隻終在長幹裡一小渡口停了下來,一老僕提著一盞風燈,身後跟著數位婆子丫頭,恭恭敬敬迎著崔沁上岸。
繞過青石小巷,曲徑通幽,便是一片錦繡高粱地。
崔沁踏入一三進的院落,小橋流水,雕欄畫棟,算不得特別奢華,卻已然十分雅緻,婆子們準備了豐富的膳食,崔沁終是乏了,累的四肢綿軟,挨著桌案用了小半碗粥,吃了幾塊玫瑰杏仁糕,末尾嚼了幾顆雪白的菱角便停了筷子,再三道了謝,又喚來劉二詢問。
「這是何處?」
劉二躬身答道,「娘子,三爺在金陵有數處別苑,此處宅子雖不起眼,卻挨著施家,前面半里路可達金陵書院,您去書院參與編纂大典,來回方便。」
崔沁緩緩點頭,只是微有詫異,「他不是要掩人耳目嗎,住在這裡,不怕被人曉得是慕家的宅子?」
劉二笑著答,「您放心,這宅子手續隱蔽,沒人知道它真正的底細,您只管放心住著,而且小的來之前,從葛爺那裡打聽到,爺此番南下,確實有要務在身,怕是在這裡待不了幾日,您到底孤身在外,還是安全緊要。」
崔沁點了點頭,正色覷著劉二,
「劉二,雖然你與陳七的賣身契在我手裡,可你們心裡一直奉他為主,我是清楚的,這回來金陵,人生地不熟,安虞為上,我不敢大意,且借用你們一陣子,待他日我回京,你們二人還是回去他身邊伺候,我也會給你們一些安置銀兩,以表謝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