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瑜慨然一笑,朝他躬身回禮,即刻推門而出。
窗外夜空璀璨,炮竹聲歲歲迎年,王府稚兒的歡聲笑語彷彿隔著幾條街送入榮王的耳郭,他布滿溝壑的老臉,倏忽抽動了幾下,隱藏暗處的危機如毒蛇在伺機而動,令他整個人惴惴不安。
他這輩子本是霽月風光,擔著賢王之名,唯獨在那件事上昧了些良心,希家及希玉靈是他唯一的軟肋。
榮王沉沉閉上眼,書房內落針可聞,唯有茶水煙氣裊裊,飄搖而不自知。
半個時辰後,陳瑜披霜而歸,他推門的瞬間,臉色幾乎是難看至極,就連步伐也不那般穩當。
榮王見他如此臉色,心涼了半截,忙傾身相迎,「怎麼回事?」
陳瑜眸眼艱澀,語氣低沉,「王爺,您得罪了慕月笙嗎?」
榮王幾乎是一愣,旋即後知後覺地瞪大眼眸,面露驚駭乃至不容置信。
陳瑜從榮王的臉色便知,他與慕月笙必定有糾葛,一時顧不上禮節,右手重重扣在桌案上,聲響沉重,
「大理寺卿陳鎮是慕月笙的一條狗,這件事必定是慕月笙一手炮製,些許是早就防著你我,慕月笙與陳鎮做的滴水不漏,便是我剛剛去大理寺,那陳鎮也隻字未提,說是明日朝堂見分曉,我知此事非同小可,愣是廢了一顆棋子方得探聽一些隻言片語,才知希家犯了大罪,操控了市舶司,吞了朝廷不少稅賦。」
「那慕月笙便領著戶部尚書,這事可不是栽到了他手上麼?」
陳瑜面露不快看向榮王,「王爺,下官勸您棄車保帥,慕月笙敢這麼做,必定是證據確鑿,此事鬧去陛下跟前,也無濟於事,您一直有賢王之稱,也從不干涉朝政,莫要因為希家汙了自個兒的名聲,牽連了王府。」
陳瑜是一名政客,他並不懂得榮王與榮王妃之間的事,只當榮王也曾算是梟雄之輩,應該不會婦人之仁。
不料他說完這話,榮王竟是悲從中來,苦笑連連。
「多謝松陵幫忙,只是有些事可以退,有些事卻不能,無論如何,本王這次怕是得跟慕月笙掰掰手腕。」
「還請松陵明日朝堂為我遊說一二。」
陳瑜頷首,「這是自然,我也不會坐實大理寺無法無天,我會讓陛下把這樁案子三司會審,屆時我們才有插手的餘地,只是您得做好心理準備,即便能挽回一二,怕也罪責難逃。」
陳瑜之所以會幫忙,不僅僅是給榮王面子,更是想藉此機會打擊大理寺並慕月笙,朝堂總不能慕月笙一人說的算,他相信皇帝肯定會站在他這一邊。
榮王頭疼道,「我只想留希家一族性命,至於其他的,不再強求。」
市舶司有他的人,希家就算有所貪婪,數額應當不大,慕月笙無非是給崔沁出氣,才做此文章,榮王心裡想,此案關鍵還在皇帝那頭。
「本王這就進宮面聖!」
榮王出陳府大門時,王府已經送來了一輛馬車,榮王上了馬車便靠在車壁上出神,臉上更是露出幾分不可思議。
慕月笙不是跟崔沁和離了麼?
怎麼還會想著給她撐腰?
榮王馬車行至宮門處,卻被告知皇帝正與慕月笙及另外一位範閣老在議事,榮王便知自己失了先機。
這慕月笙一旦狠起來,便是不給人半點機會!
回到王府,不知是何人漏了風聲,希玉靈已知自己的母親並大哥等數人皆下獄,一時哭鬧不止,榮王再三哄勸並保證會救出希家,希玉靈才停止哭泣。
她柔弱無骨倚靠在床榻一側,幾乎是瑟縮在牆角里,淒楚的面容露出幾分猙獰的寒笑,
「報應啊,肯定是報應來了」
次日清晨,泉州希家入獄一事掀起了滿城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