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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堂上,所有人穿著喪服,觸眼望去,一片死灰的白。
顧如斯直挺挺地站著,面無表情,呂總管看得出他的情緒都在壓抑著,渾身的肌肉爆發出深沉的痛苦。
本來好好的,怎麼會到這個地步呢。
顧景江怒了,眼光充血,倏然一拳狠狠地砸在顧如斯的臉上,只聽“咚”一聲,力道之大他沒站穩,腳步踉蹌跌坐在地上。
堂上的眾人都吃了一驚,向來溫善的顧家叄少,此刻就像一匹受傷的野狼,渾身立起暴戾的尖刺。
落了一拳他似乎還不過癮,狠狠攥著他的領口,咬牙切齒,“當初你讓我娶林夕,我聽你的,你讓我平定洛城的事情,我照辦。現在我們倆互不想欠!”
鬆開他的時候,顧景江把手在自己肩頭蹭了蹭,似乎是碰了多髒的東西。
“現在露出一副要死要活的樣子給誰看?為什麼要等到她死了你才來後悔?道貌岸然的你,我見了噁心。”
顧如斯倏然一笑,有些森冷麻木,他從兜裡掏出一把軍刀,“噌”地彈出鋒利的刀鋒遞給他,“實在出不了氣,那你狠狠捅我一刀,最好捅死我。”
你不是一直想殺了我,我現在給你這個機會。
見他許久沒有動作,他挑釁地挑眉,“沒殺過人?我教你,只要朝著我心口的位置狠狠刺下去就可以。記得要用力。”
他指了指自己左胸膛的位置,一臉淡然。
“你想得美,晚晚好不容易逃離,我不允許你再下去找她。我要你一輩子都活在愧疚和痛苦裡。”
經過梳洗後的蘇晚晚臉色很潔淨,是一股幾乎透明的潔淨。向來透徹靈秀的眼睛此刻緊閉,睫毛溫順地覆著,在她眼下投出一片剪影。
顧景江淚眼婆娑,這是蘇晚晚,是他的小繡娘。
是他連動都不捨得動的小繡娘。
喉嚨處頓時有股鐵鏽味在充斥,幾欲吐血,他靠著上等檀木的棺材,發出絕望的嘶吼。
另一邊,顧弘儒並沒有參加出殯儀式。
他就躺在蘇晚晚房間的地板上,腳邊散落了一地的空酒壺,一動不動,好似凝聚了世間所有的孤獨和絕望。
他看著已經被收拾乾淨的房間,空氣裡還隱隱泛著她身上的香氣,是讓人聞了就會平靜下來的桂花香。他悵若惘然,躺在那怔怔地喊蘇晚晚的名字。
時辰到,蓋棺出殯。
殯葬隊伍經過街道,百姓都在議論紛紛,顧家夫人才手持大權沒多久就暴斃在家裡,想必是顧府有人容不下她,也有的說,蘇晚晚無意中知道了顧家的天大秘密,最後才被殺人滅口。謠言流傳在大街小巷,一時間,顧家成了榮城上下討論的熱門話題。
就好似龍捲風的風眼,看似平淡無奇,實則暗藏神秘和危險。
林夕推開房間,就看到顧景江痴呆地望著手心裡的小玩意。
“失去蘇晚晚真的讓你這麼痛苦?”
“是她開啟我的門。”
顧景江頷首,盯著手心裡的布老虎失了神。
從踏進這座宅邸開始,步步為營。他要克己,他要有禮,他得大方。一步錯,步步錯。
他記得印象中顧老爺子笑晏晏的樣子,記得呂總管誇他聰慧,記得府邸上下所有人都待他親和友善。
生活是什麼時候開始變得呢。是母親暴斃他徹底成為孤兒,還是進了顧家被活生生訓練成商場行屍走肉,成為顧家、顧如斯的走狗。
他沒有現在和以後,只剩下無盡的黑夜裡舔舐過去殘留的夢。
“啪噠”一聲,手裡布老虎溼了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