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7月……
這年的夏天好像格外炎熱,午後的陽光炙得人不願意挪動一步,就連大楊樹上的“知了”彷彿都懶得叫了,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音……
丁紅豆守在奶奶的病床邊,怕她熱,輕輕的搖著蒲扇,丁文山擰了一條雪白的毛巾,在給媳婦兒認真的擦拭著裸露在被單外的胳膊。
也許倆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
“豆兒,考試的成績什麼時候發?”
“還有幾天吧?”
“你有把握嗎?過了分數線之後,幾號去考專業呀?專業考什麼?知道嗎?就是畫畫嗎?”
丁紅豆笑了,“爺,我都跟你說了100遍了,你咋還來回的問呢?我自己估分了,能夠考300多呢!美院去年的招收分數線才280,所以我有信心能過!至於專業考試嗎?學校會擇優通知文化課過了的學生去考試,考試也不會很難的,就是畫畫靜物,考一下基本功罷了!”
丁文山點了點頭。
把視線調到了媳婦兒的臉上,聲音極盡溫柔,“素馨,你聽到了吧?我以前跟你說,你恐怕還不信,今天紅豆自己在這說的,你總該放心了吧?沒問題的,她一定會像你一樣,在繪畫方面取得傑出成績的,這是家庭的遺傳,是天賦!”
那個語氣……
彷彿妻子根本就沒有病,彷彿兩個人就是在聊家常。
丁紅豆心裡難過,可臉上還故意抿出了一個笑容,也學著丁文山的樣子和杜一珍聊天,“奶,你快點兒醒吧,等我上大學的時候,我還希望你去送我呢!或者等你身體好了,就去學校給我們上大課?我呢,就作為一個學生,坐在下面聽你講!我也可以驕傲的跟同學說……那是我奶奶!”
丁紅豆撒嬌的搖了搖杜一珍的胳膊,“奶,你也睡夠了吧,快點醒吧!這醫院裡有什麼好,爺都在這兒陪了你快兩個月了,他肯定憋得也難受,連個活動的地方都沒有!如果你再不醒?哼!他就走了,不管你了!”
這本來就是孩子氣的玩笑話,可丁文山卻當真了,唯恐傷了媳婦的心,趕忙阻止孫女兒,“豆兒,你別亂說!我沒打算走,我哪也不去,我就在這兒陪著素馨!她一輩子不醒,我就陪一輩子!”
丁紅豆不說話了,微微的垂下頭。
一輩子?
活蹦亂跳的丁文山就這樣陪著昏迷的媳婦兒……沉重的過一生?
命運是多麼的不公啊!
可這是丁文山的選擇,誰也沒辦法置評。
她沉默了好久。
才抬頭輕輕的問了一句,“爺,昨天你不是去交通局了嗎?關於奶奶的這起車禍,那邊還有什麼新的進展嗎?”
丁文山搖了搖頭,“哪有什麼新進展?人家就是通知我一聲,說……這個案子基本上就算是結了!肇事司機超速,也得到了應有的懲罰,至於其他的?交通局查來查去也沒有別的線索!只能定性為意外事故!”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沒有目擊證人,受傷者又一直無法開口自己陳述……大概也只能暫停調查,甚至結案了。
爺孫倆相對苦笑。
室內又靜了下來,只能聽見杜一珍的輔助呼吸儀緩慢而沉重的響動。
這響動……聽得人心裡壓抑。
一想到爺爺要日日夜夜的面對著這個聲音,一想到他的壓力和痛苦,丁紅豆忍不住了,“爺,趁著我現在高考結束,也沒什麼事兒,乾脆!我在這兒陪幾天,咱們倆換一換!你出去呼吸一下新鮮空氣,或者去辦辦自己想辦的事情,把奶奶交給我,放心吧,不會出錯的!”
丁文山站起身,緩步走到孫女兒身邊,拍了拍她的肩,“豆兒,你真是個好孩子!你的心情我懂,你是為了我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