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禮貌地衝張曉珠笑了笑,“我是廠裡頭的工人,前幾天回家探親的。”
“同志,你在裡頭是什麼工種?”
“油漆工,我十六歲就接替父親的班進去幹活兒了,算下來,也在裡頭幹了六年,船廠是我第二個家了。”男人臉上流露出幾分感慨,“這趟回家是給我家老人下葬去了。”
“不好意思,節哀順變。”張曉珠低聲道。
“沒事啊,面試只要機靈點就好了。我認識電焊工的頭兒,他看起來是個大老粗,但從來不會對女工發火,面試的時候,會簡單的操作一下器械,只要仔細看,仔細學,就差不多可以了。”男人大概講解了一下面試的流程,大巴上有了解的工人,也會幫著補充幾句。
去平島的兩個多小時裡,張小慧也從已開始的羞澀沉默,逐漸變得活潑起來。
下車的時候,已經能夠看到船廠了。
張曉珠拉著張小慧跟在男人後邊,他扭頭看了一眼,“還有啥事兒嗎?”
“這不是頭回來嗎?陌生的很。我們不會打擾你的,就當我們不存在吧。”
“哦沒事,我可以帶你們過去。”
男人走在前面一步的地方,沉默地帶路。
“同志怎麼稱呼?”
“孫亮,他們都管我叫亮子。”
“我叫張曉珠,我姐叫張小慧。相逢即是有緣,我覺得我姐肯定能進船廠。到時候你們倆就是工友了。”張曉珠眼珠子轉了轉,笑眯眯地說。
孫亮應了聲,不算黑的耳朵紅了起來。
張曉珠捂著嘴偷笑,張小慧用力扯了一下她袖子,瞪了一眼。
“姐,多認識個朋友總沒壞處。將來進了廠子,還有人能幫一把,你可別害羞啊,我沒別的意思喲。”張曉珠湊到她耳邊笑嘻嘻地說完,怕捱打,連忙跳開兩步。
姐妹兩人說說鬧鬧,跟著孫亮到了船廠的人力室。
“就是這了,我先回去幹活兒,到時候會有人帶你們去見陳工的。”孫亮說完,匆匆忙忙地跑了。
“這人挺好。”張曉珠點評道。
“你還說!”張小慧紅著臉打她。
“你們是?”裡頭走出來個三四十歲的中年婦女,剪著利索的短髮,胸前掛了一個工作牌,寫著船廠名稱以及她的部門和名字,“招工面試嗎?哪裡來的?哪個工作崗位”
“白沙村,電焊工。”張小慧侷促地說。
“我知道了,劉姐介紹來的,你進來坐會兒,我打電話叫陳工來接你下去。”她指了下人力室裡的長凳,回辦公桌上撥了個電話,就讓她們在邊上等著,同一條凳子的另一端還坐了兩個年輕姑娘,見她們來了,時不時的打量一眼。
沒過多久,外頭就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新來的女同志呢?在哪?”身穿淺藍色工裝,頭戴黃色安全帽的高大男人衝進了辦公室,他滿臉鬍子拉碴,嗓子比鑼鼓還大聲,更兼眼神兇惡,光是看著就能嚇人一跳。
“老陳,你能不能小聲點兒。這是辦公室,不是船上,說話聽得見,用不著大聲喊。”女人無奈地說。
“曉得曉得,是哪個?這麼多啊,全是我這的?”男人咧嘴笑起來,“走走走,都跟我走,我手底下那幾條光棍兒,今晚上都要樂的睡不著覺了吧。”
“走啥走,就那一個,跟你們陳工去吧。那邊兩個是其他部門的,你別想。”女人臉色嚴厲地呵斥道。
陳工遺憾地摸著下巴,“那好吧,你倆跟我來。”
去的路上,陳工又說,“知道電焊工是幹啥的吧?你可別以為是像剛才那個,坐在辦公室裡頭喝茶看報紙的幹活兒,要想去那邊,起碼得是初中畢業。咱們的工作區域啊,在船上。來的時候有沒注意過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