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是,他由始至終都帶著一絲微笑看著我們,看著我們。
“隨著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聲,我們看到一個鬼子提著一把血淋淋的斧頭在我們面前顯擺,並鬼叫著什麼。那位軍人的右腿已被生生地砍了下來,鮮血從他那半截大腿上源源不斷地流下來,剎時間便匯聚成一潭血池,在燈光下陰森森的刺眼。鬼子潑水把暈過去的軍人弄醒,我們所有人都忘記了冷,都麻木的看著那個軍人,他的身體也許麻木了,可他看我們的眼神卻依然含著笑意,似乎還有歉意。一個小孩端著上了刺刀的槍戰戰兢兢地站在軍人面前,也許是人性本善的也許是被軍人的威武所震懾,那小孩竟慢慢地垂下了雙手。一個鬼子嚎叫著,兩個鬼子一左一右幫襯著小孩端起槍,然後以衝刺的速度朝軍人的心窩刺去。鮮血從軍人的腹部潺潺流出,他似乎沒有疼痛感,只是鄙夷地看了看鬼子,然後又含笑看著我們,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卻什麼也沒說出來。嚎叫的鬼子搖搖頭,對著小孩一陣吼,小孩似乎很害怕,便端著槍閉著眼刺向軍人,一下、兩下,卻仍然沒刺中心窩。眾鬼子連連搖頭,交頭接耳一臉的鄙笑。原來,鬼子是在用我們活生生的同胞的身體當耙子教新兵練習刺刀。這時,一個鬼子端起槍,跨步出槍,快如閃電般地一刀刺進了軍人的心窩。軍人眼皮都沒動一下,仍舊目含笑意的看著我們,時間彷彿停止了流逝,又彷彿加快了前進的步伐,向前方黎明衝刺而去。”
任筆友靜靜地聽著老人的講述,也抬頭看看姑娘們,只見她們滿臉驚懼,似乎昨夜的血案就發生在眼前。任筆友奇怪自己為什麼不覺得恐懼,難道自己麻木了?他偷眼再看老人,老人此時也微微地閉著雙眼,從煉獄重生的他正享受著和煦陽光的沐浴,滿臉的平靜祥和,彷彿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般,只是感覺累了,累了……
這時,朱母來到老人身邊,說道:“你們看見了吧,大爺的左腿與常人的不一般。”說著,她挽起老人的褲管,眾人目光落處,只見老人左腿膝蓋下約三寸的地方有一個特大疤痕。朱母繼續說道:
“大爺在井下行動稍微慢了一點,便被鬼子打折了腿,同胞們把他抬回工棚,直到第二天醫生才來給他接骨。”
朱母眼睛溼潤了,聲音哽咽,道:“這哪裡是醫人啊,比禽獸還野蠻。他們將大爺捆在床上,便開始施行手術。那醫生彷彿是有意折磨人一般,他在大爺腿上磨蹭了大半天,大爺被折磨得三次暈死過去,最後醫生方才生硬地接上了骨,然而卻是錯了位,後來雖然癒合了,但這條腿卻瘸了。”
老人不由自主地摸摸自己的左腿,長長地撥出一口氣,道:“自從軍人的反抗事件發生後,我們勞工的待遇有所改善,要不然我早就死在日本了。沒過多久,鬼子投降了,鬼子交槍從船上下來,我被同胞們扶著上船回到祖國。”
講到這裡,老人又露出沮喪失望悲慘絕望的神情,道:“我的家已經人去屋空,不知妻兒去了何方。沒了家,我又成了殘廢,我便對生活失去了信心,於是投江自殺,結果被牛娃救了,還認我做乾爹。再後來他參軍隨著農墾大軍進入xJ,並在這安家落戶,就把我也接來了。”
老人又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道:“我雖然不知道我的妻子兒女是否還活著,但牛娃一家對我就如親生的,我的前半輩子不幸,但後半生卻很幸福,更可以安享晚年了。”
呂希燕輕聲在任筆友耳邊說道:“爺爺口中的牛娃,就是二姐夫朱軍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