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是常常有些小病小痛,來看病的大夫也只開幾副家常方子——街坊有時還說她這樣病歪歪的才活得長久呢。這幾日卻不成了,昨日又請了常來的保和堂張太醫請脈。他是出了名的好脈息,這脈案摸了有一刻多時辰,才換了藥方子。
寶茹不懂得岐黃之術,只消知道藥方子里加了好些名貴之物,好在她家不是吃不起,只吩咐拿了藥方子抓了藥來,仔細煎熬,伺候姚太太量著時辰喝。
這兩日除卻姚太太延醫吃藥,家裡並無大事。雖則姚員外那裡不曉得是個什麼境況,但姚寶茹卻不是第一日替體弱多病的姚太太管家了。只叫上下整肅,閉口緘聲,不許把姚員外的事兒透出去。蔣興哥是一個十分厚道人,不消說,自不會講半個字。只要自家守得緊,場面便不會亂,總好過最後姚員外什麼事兒沒有,家裡卻亂了散了。後又叫了百貨鋪子裡頭夥計頭兒,諢名叫做‘白老大’的,往姚員外落腳的吳山鎮去打探照顧。
料理完這些姚寶茹才暫且歇了歇神,照顧起姚太太來。
姚太太才喝過藥,精神比前兩天好了些。沒立時躺下,半靠著看姚寶茹拿了家裡這幾月的家用賬簿子,打算盤子算得賬來。
“寶兒,我這心裡一團亂麻似的,你和我說說話,分分我的心。”說到最後姚太太格外六神無主。
放下賬簿子,又丟開了手中的一隻湘管,寶茹心裡暗歎一口氣。她又何嘗不憂慮,理了家用賬簿不過是找些事情做緩緩心裡事罷了,一樣為了分心——若心裡不憂慮,沒法子專心,這般簡單的家用賬哪裡用得著打算盤,心算幾下便能得了。
只是這般憂慮卻不能讓姚太太瞧出來,如今姚太太身體比平常還不如,又神思不屬的。自己顯得秉性剛強,或是立得住,便好似一把主心骨,能撐住她一點心神,不至於更壞了身體。
想到這一節,姚寶茹臉上擠出一點笑影兒。端了一把小杌子,放在姚太太架子床的腳踏上,斜斜地坐了,又倚床沿兒,抓住姚太太的一隻手。
“難得娘今日精神好,到底張太醫的脈息好,這才吃了幾副藥就眼見得要大好了!”
又講了幾句寬慰話兒,有心想說幾句新聞分她的心,偏生這些日子忙亂,竟沒什麼話頭。最後還是想起上輩子一些老掉牙的笑話來,講了幾個應時的。見姚太太眉頭鬆了些,心裡頭有了主意,編了幾個故事,說是《洗冤錄》一樣的,不過是偵探小說裡用的多的橋段。大抵新奇,一時間姚太太卻聽住了——別說姚太太了,屋子裡幾個,如意、吉祥並廖婆子均是聽入了神。
見姚太太暫時能忘了病痛,姚寶茹又用心了幾分,故事越發離奇驚險起來。
“吳大夫可驚得不行,只不停道‘匪夷所思、匪夷所思’。‘吾亦覺如此’李二哥也道‘十二個坐客船的,已有九個同二十年前那樁官司牽扯,頭一回見著辦案不是找不著犯人,今次竟是太多了。’”姚寶茹後又學著各色人等說話兒。待氣氛鋪陳的足足的,就接著講主角陳捕快出場召集眾人結案。
“‘......就是這般,這案子兩人斃命,似乎是張道士拿軟弓殺了陸員外只為了報仇,後頭又畏罪服毒了。其實不然,他瞎了一隻眼睛,如何能用軟弓殺人。他與姜公子只消提前訂好......’陳捕快說的眾人恍然大悟,就待眾人都以為他要綁了姜公子,不想他只是淡淡地說‘我此次卻是求了假來探親,哪裡管的來這般事,還是靠了岸交與府衙罷了’,後頭府衙派了仵作並衙役,只看了幾眼,便報了個張道士殺陸員外後又畏罪自殺。”
姚太太聽完默然了幾息:“這陳捕快倒是個性情中人呢!那陸員外十分可惡,竟是死有餘辜了,那姜家公子原是為了報家仇,若因此獲了刑倒是可惜,這樣倒是教人歡喜。”
話音才落,門外‘哐當’拍門聲響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