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愣子帝王,作為統治者,他們或貪圖享樂,或寵幸奸佞,或好大喜功,或朝令夕改,總之是換著花樣的讓百姓遭罪,即便如此,大周朝仍堅強的屹立至今,這就足有證明周室先祖當初的深謀遠慮。
曾經的大周朝,匈奴稱藩,百蠻賓服,四方來朝,威儀天下,那是一個前所未有的盛世。
如今呢。
楚熹看著護城河外近乎崩潰的流民,心裡難以言喻的酸澀。
“老爹,這麼下去不是辦法,要不……”
“恁只管說。”
楚熹低著頭,很艱難地開口:“我是想,左右還有一個多月才秋收,或許可以在城南莊子那邊蓋一座安民村,讓這些百姓有個落腳的地方,往後,倘若常州局勢不好,他們自會去別處,有句話說得好嘛,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咱們安陽……雖不能兼濟天下,但也沒到只能獨善其身的地步。”
楚熹在蟠龍寨這些日子,確實瘦了,原本稚氣未脫的一張小圓臉,顯露出幾分美人相,這般微微垂首,眼睫輕顫的模樣,讓老爹彷彿回到了當年,又看到了那個令他魂牽夢繞的嫦娥仙子。
“三兒,恁不一直想知道,恁娘為何會嫁給老爹嗎。”
“……是啊。”
“哎,那得是快三十年前的事了,恁老爹才十六啊。”
十六歲的老爹,也就比水缸高上半頭,而安陽,一畝三分地的窮鄉僻壤,別說老爹彼時是少城主,就是城主,那些煊赫一時的名門公子也不會拿正眼看他。
十六歲的鐘慈呢,堂堂晉州都督嫡女,生得貌美無雙,養得知書識禮,又倍受父母寵愛,早早置辦下十里紅妝,輝瑜十二州想娶她的男人數不勝數。
趕上那年世道還算好,鍾慈剛及笄,各家的夫人就帶著兒子趕去晉州提親了。
老爹也背起行囊一路北上,卻不是為了鍾慈和鍾家的嫁妝,他自知配不上鍾慈,就單純想去晉州湊個熱鬧,聯絡聯絡那些富得流油的高門顯貴,順帶手做點小買賣小生意。
仗著楚家是百年世族,為著省點車馬食宿錢,憑著一張堪比城牆的厚臉皮,老爹堂而皇之的說自己是來提親的,大搖大擺的進了都督府大門。
小個不高,頭圓臉胖,滿口常州土話,論體面,都不如人家公子身邊的小書童,想也知道沒幾個人能瞧得起他,晉州都督也不可能把女兒嫁給他。
偏那最有自知之明的老爹,對鍾慈一見鍾情了。
“我還記著,我第一次見恁娘,恁娘就坐在一棵槐樹下,一陣風吹過來,槐花像大雪似的落在她頭上,落在她衣裳上,她仰起頭,笑著用手心去接花瓣,那裙子可藍,藍的像一塊晴天,美得很嘞,我當時就想,甭管怎麼樣,我一定娶她。”
“見色起意。”
“恁這麼說倒也行。”
“後來呢?”
“後來,我就想轍啊,想怎麼才能讓她看上我呢。”
老爹之行徑,用厚顏無恥四個字形容絲毫不過分,他感覺鍾慈中意一個帝都來的公子,就假借那公子的名義給鍾慈寫信,胡言亂語,滿紙騷話,鍾慈果然就不理那帝都公子了。
“你這……”
“這不是實在沒轍嗎,我倒想以自己的名義寫信,恁娘也看不上我啊。”
“所以我娘怎麼又看上你了?”
“大雨,我去晉州沒多久就下了大雨,那是好厲害的一場洪澇,沂江水漫上來,滾石,泥流,沖垮了不知多少村鎮,死了不知多少百姓,一有洪澇,三年無收,南六州的百姓不得不北上,而我們全被困在晉州。”
那會皇帝還管事,雖有貪官層層盤剝,但送到晉州的賑濟糧也不少,幾乎所有人都在打賑濟糧的主意,想趁機在南六州大賺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