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王換一定要堅持,那麼,後果一定會非常嚴重。王換不敢再冒這個險,剛才的經歷,他記憶猶新,至今回想起來,脊背還在不停的冒著涼氣。
他想要活著,不管活的好,活的壞,都想活著。只有自己活著,才有機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救自己想救的人。
無意中,王換想起了當時跟破烏篷船的蓑衣老人聊天時,對方所說的那句話。
蓑衣老人說,人這一輩子,活的其實就是兩個字,取捨。
很多人一生孤苦,落寞,不甘,而有些人一生樂觀,快樂,開心,這都是因為,他們有不同的取,不同的舍。
有取,必然有舍,得到了什麼,一定會失去什麼,失去了什麼,就一定會得到什麼。
王換很清楚,自己想要得到什麼,為了得到這些,他就必須要放棄一些。
王換把麻貴的墨鏡裝了起來,看了看麻貴的屍體。他料理不了屍體,獨自一人在深更半夜把屍體帶回去的話,一旦遇到麻煩,就會很難纏。這些事,該交給馬王爺去處理。
王換一個人走回了狗鎮,回到客棧的時候,馬王爺剛剛睡下。王換把馬王爺叫了起來,馬王爺揉揉眼睛,再看看王換的臉色,就知道一定是出事了。
“麻貴死了。”
“死了?”馬王爺微微吃了一驚,他跟麻貴是老朋友,自然很熟悉麻貴,麻貴的身手功夫雖然不是很好,但是,麻貴厲害的,就是自己那雙眼睛。他的眼睛不僅能看到很多正常人看不到的東西,而且,麻貴還能預見危險。
就是靠著這個本事,麻貴入行這麼多年,血雨腥風不知經歷了多少,卻總能化險為夷。
可是這一次,麻貴沒能躲得過去。
馬王爺的睡意一下子消失的乾乾淨淨,他的神情有些黯然。王換很理解馬王爺的心情,像馬王爺這樣的人,在多年的江湖生涯中,雖然得到了很多自己想要的東西,可是,他同時也失去了很多東西。
他沒有什麼真正的朋友,麻貴算是一個,到了這個歲數,麻貴原本該在家享享清福的,卻因為馬王爺的一個邀請,把命搭了進去。
馬王爺走到房門外,跟外面的刀客說了說,刀客點點頭,轉身走了。等刀客走了之後,馬王爺把白天沒有喝完的半壇酒搬到桌上,倒了一碗,一口氣喝了個底兒朝天。
“老子還記得,那一年啊,老子得罪了李三刀,李三刀那時候勢力大啊,老子手下的幾個兄弟,不是死,就是傷,眼瞅著被逼的沒有活路了,誰都不肯幫老子,老子當時可能只剩下一條死路。”馬王爺拿著空碗,望著屋子的房梁,說道:“就是麻貴,什麼都不顧了,跟老子同生共死,靠著他,老子才從李三刀手裡逃出去,隱忍了三年,回來把李三刀給收拾了。”
馬王爺說完,又倒了一碗酒,喝過之後,重新講述了麻貴曾經對他的幫助。王換默不作聲的聽,越聽越覺得難受。
馬王爺並沒有責怪王換,然而,越是這樣,王換越是覺得心裡過不去,他不由自主的也拿起一隻空碗,倒了一碗酒,一口氣喝了。
“麻貴金盆洗手,說是退出江湖了,以後再也不理會那些打打殺殺的事兒,可那時候,老子剛從外地回來,想在七星灘站穩腳,他就忘了金盆洗手時自己說的話,明裡暗裡,一直幫我當上了七星灘的頭把子。就這,他也沒消停下來,在小鎮裡住了幾年,還是幫老子的忙,這一次,老子覺得事情不大,憑他的眼力,即便有什麼危險,也足能躲得過去,可是沒想到……”馬王爺又喝了一口酒,這酒,像是又苦又澀,馬王爺緊皺著眉頭,說道:“老子該怎麼跟他家裡人交代……”
馬王爺一個人喝了五六碗,又坐著發愣。王換不知道如何跟馬王爺答話,兩個人就這樣面對面坐著,坐到天亮前最黑暗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