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恢復記憶之後,他對於自己的情況,就一直在避而不談。
他心裡很清楚,他是沈堯白,那段記憶並不是什麼塞到他腦海的外來物,而是他曾經親身經歷過的一段段時光。
但他也清楚地記得,他在天雷之中灰飛煙滅。
那為什麼在後來,他卻會作為易嵐重生在這個世界上?他在身為易嵐的這兩百年來,易不臨從來沒有告訴過他,他的來由。
他知道自己是師父撿回山上的,卻不知道是從哪兒撿的。小時候他似乎也問過幾次,易不臨卻總說記不清了,只記得那天山中起了薄霧,就給他命名為嵐了。
起名的事情估計是真的,易不臨就是這麼個隨性的性格。但說不記得在哪兒撿到的他,易嵐以前還是信的,現在卻一點兒也不確定了。
易不臨對於他的身份不知情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畢竟他長得與千年前雖不說一模一樣,但基本也就是兩個有點區別的雙胞胎的差距,易不臨見多識廣,又是活了幾千年的老妖怪,不可能看不出他的外貌與青丘曾經的小族長一模一樣。
他到底是怎麼重生的,這一點可能只有易不臨知情了。
但最讓他糾結的,其實並不是自己重生這一問題。
他最不知如何面對的,是謝淮。
當年他將謝淮視為知己,情如兄弟,他一直覺得,除了家人之外,他這輩子唯一能以命相奉、肝膽相照的,也就是謝淮一人了。
可千年後,他失去了記憶,來到人間第一次見到謝淮的那一刻,是在謝淮的懷中,聽見對方喚了他一句「小白」。
易嵐從那一刻開始細細回憶,無論是手腕上的銀色鱗片,還是專門給他帶回來的玉石掛墜,亦或是陪他看電影的無數夜晚,為他做的一頓頓飯……
他想起自己在一天的疲憊之後,回到家,踉蹌著撲入謝淮懷裡。
當時可能是太累了,連他自己都沒感覺有什麼不對。
可如今回憶起來,卻徒生無數令他不知所措的細小心緒來。
……他那樣,像不像是在對謝淮撒嬌?
易嵐將這種「撒嬌」的物件,在腦海里簡單換成了應天和連綿,結果給自己幻想出了一身雞皮疙瘩。
面對應天,他只會覺得自己可能是瘋了。而面對連綿,大多時候,都是心態不好的小綿羊抱著他哭哭啼啼。
不管怎麼想,好像只有在謝淮面前時,他才會覺得這種「撒嬌」是十分自然的,自然得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若是放在千年前的他身上,估計也會不太適應。
而謝淮對他的態度,似乎也比千年前變化了很多。
那天晚上,謝淮醉酒後的一句,「我喜歡你」……
易嵐猛地一抬頭,下意識抓緊了外套的袖口。
不,想一想,千年前他似乎也很直白地跟謝淮表達過「喜歡」,這種喜歡不一定是戀人之間的啊,還可能是朋友,親人……謝淮是幾千歲的妖了,表達的意思應該也比較接近古代吧。
而且,不論如何,他現在都是作為「易嵐」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易嵐的願望一直是還完錢、找到師父之後,回到山裡繼續過自己的死宅小日子,或者,就算易不臨不想回去也沒關係,他只要確定那個狗東西還活著就好。無論如何,他都是想回山裡的。
易嵐揉了揉自己的臉頰,覺得自己的思路沒毛病。雖然他也很捨不得謝淮,但這都過去了一千年啦……
在他不曾出現過的那千年裡,謝淮大概,也有過其他的朋友,甚至關係更為密切的戀人。會把他撿回家,應該是因為謝淮早就認出他是沈堯白了吧,給他工作,為他安排資源,估計也只是因為一段舊時過往。
以前,他還可以笑嘻嘻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