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未又道:「錄籍所報稱,今日含冤而入的新鬼也有三名,現已錄入鬼冊,分予鬼籍,我看他們之中有一人天資尚可,可堪一用,還請城主一併定奪。」
灩九仍舊沒理他,卻道:「蒔芳,別使勁兒攪那花汁子,過了頭就有一股子苦味,我不喜歡。」
蒔芳乖巧點頭,道:「城主說的是呀,這幽獨的鳳仙花就是不如人間的好;不過我替城主把幽獨的鳳仙花汁調在胭脂裡頭,顏色卻更薄更妙。」
灩九笑罵了一句:「小機靈鬼!」
三鬼言笑宴宴,全不將周未放在眼內,旁觀的林墨都快要看不下去了。
那周未似乎也不想再忍耐。只見他拱手,沉聲道:「還請城主聽屬下一言。」
這一回,灩九終於肯屈尊出言搭理了。
只聽他慢條斯理地對那周未道:「哎呀,周先生你請說,我都聽著呢!」
周未便道:「城主,十年裡您做的衣裳,耗費銀錢無數,這江山不夜都要堆不下了,也不曾聽聞您穿遍;還有一件,您為何今日突然降下幽獨,直奔平陽?」
他倒好膽量,直言不諱,專戳灩九逆鱗,那屋內其他人鬼卻是連喘氣的聲音都變小了。
灩九不怒反笑,語帶譏誚道:「周先生,讓你來輔佐我掌管這幽獨,你就只管整天看我出門不出門,做幾件衣裳?」
周未道:「輔佐城主這話原也不錯,也是我應為之事;就是不知道城主來幽獨以後,第一件事就是設立這主衣局、造辦處,十年間除了花紅酒綠,買布裁衣,制辦金玉首飾,可還做過別的?屬下竟不知該如何輔佐城主是好!」
灩九反問他:「你的意思便是說我不務正業了?」
周未又施一禮:「屬下不敢。」
灩九道:「你有什麼不敢的?都不知道到底是我管這幽獨,還是先生你管!」
周未便答道:「數日前,屬下曾報奏,鬼冊之上所錄有鬼籍者逃脫,城主可曾管過?再往前論,城主召集屬下,道是江山不夜失竊,將眾人一頓好罵,之後城主又可曾管過?請恕屬下僭越,若城主再不管,也就只得由屬下管起來了。」
灩九笑彎了眉眼,柔聲問道:「是嗎?那我這城主的位子,不如請先生來坐?我倒也不明白了,錄入鬼籍仍能逃脫的那幾個,難道不是周先生你的罪過?此間失竊,難道也要本城主親自去追?若只論今日之事,我倒奇怪這有什麼難管的?」
略一思索,他道:「那三個活人若不想留下,便拉出去砍頭,挑那好看的給我掛在城牆上,以儆效尤;那三個新鬼,哪一個最好看,便領哪個來見我,我改日要用。」
反正就是要好看的。
聽到這裡,林墨飛快扭頭看那被五花大綁的三人,只見陸不洵與那不認識的小少年皆一臉驚恐地搖頭掙扎,獨有季寧樂雲淡風輕。
瞧這幾人的小模小樣,被砍頭大約一個也少不了。無可奈何,林墨忙不迭一步踏入屋內,高聲喊道:「停一下!城主你停一下!」
他一開口彷彿有毒,一屋子人登時鴉雀無聲,連那周未都不言語了。
灩九也不看這說話的是誰,兀自呵呵一笑,翹起那染成薄透水紅之色的手指甲覷了一眼。
那眉眼間風情萬種,說話聲卻陰陽怪氣:「哪一個?哪一個狗東西敢在我說話的時候插嘴?給我拉出去砍了!拿他腦袋雕花!」
他話音一落,當真便有人衝出來就要把林墨拖下去。林墨被這些人一拉,不由得也是怒上了心頭:「哎哎哎是我!灩九你這人怎麼回事!」
聽見這話,灩九這才別過臉看過去。
林墨見他望過來,眼神放光,懇切地道:「灩九,是我。」
灩九一愣,自那榻上坐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