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救世間之人,也要看是否機緣巧合,又或別人予不予他救的機會;可若有能力卻不救,便又成了罪過,心內也背著苦債。
更有那世間人心,顛倒反覆無常,實在比風霜利刃更無情。
朱厭的眼神變作了傷感。他道:「就算你不說,我也知道你那家裡,還有這世間各人各家,表面光鮮,內中汙糟的也多,實則與我那幽獨一城無異。你明明知道我說的是對,可如果你不自救,我又能救你多少回呢?」
他曾試探,問林寬想不想離開安寧,離開林府。可林寬對此事,也只有表面豁達與萬事通透,卻真執迷,說話溫柔,卻堅定拒拂他的好意。
有太多事,無管是那無情之事抑或有情之事,林寬分明看見,分明知道,分明清楚,分明明白,卻無力改變,卻也不能脫離……朱厭恨極了那仙道和那天意。
他們非要作弄,非要讓林寬入世受苦。
如今林寬也還是悠哉道:「這嘛,端看兄臺你道法如何高深高絕,能救幾回,便是幾回了——」
朱厭急了:「林寬!」
林寬笑著反拉他的手,認真道:「天命,我信,也不信,反正你自己也說的,其實你說不好,也說不準;你跟我說的那些話,我也都聽進去了。但我想過,正好也有一件事和你說,我寧可死,也不想去害任何旁人,只求無愧於心。如果你真的為我好,也別去害別人好嗎?我不想有一天,被人逼著拿劍對住你,」看朱厭那一臉見到了傻子的表情,林寬又誠懇道:「我是真的打不過,所以求你行行好,成嗎?」
朱厭板起臉,道:「廢話,你多活幾天,什麼都成。」
林寬點頭:「好,那我就認真多活幾天。」
說完,聽到一點聲響,他便回頭看林墨在幹嘛;朱厭也跟著看過去。結果發現臭小鬼竟是半點都不認床,已經把被子都踢到地上了,睡得叫一個手舞足蹈,姿勢奇葩。
朱厭也跟嫌棄林寬似地,對著林墨露出了嫌棄表情。
他收回目光,林寬也才扭過頭來,道:「哎,哪怕不是為了世間,為了六郎,我也要多挨幾日,最好,捱到下輩子去吧?」
朱厭冷哼一聲,又不是為了他,白說給他聽,有意思麼?林寬聽見,搖他的手:「兄臺,您又怎麼了?」
朱厭道:「怎麼就沒人說呢?你是個騙子。」
林寬露出一臉受傷的表情,朱厭卻不搭理他。
如此態度,林寬便知朱厭說的不是如今的自己,而是從前那一個麒麟。雖然不知道那一位行事是如何,但終究也是麒麟入世,正是自己的前身,大概也差不離多少吧?於是問他:「怎麼騙你了?」見朱厭不應,又繼續搖他手:「兄臺你倒是說說看啊?哎?兄臺你聾了?理我一理好嗎?」
他居然還敢一臉好奇?朱厭咬牙,這一位表面端正,那騙的可實在太多了,生生世世,自己都不知從何說起;唯有此刻說的這件事是當真得很,無半點摻假。
要他麒麟兒先害旁人,他寧可自絕,正是個不折不扣,矯情討厭的混帳蠢貨!
把手抽了出去,朱厭站起身抓起自己的衣裳,道:「你也休息吧,我要走了。」
林寬也忙站起來:「怎麼?」
朱厭臉上有一點困惑,也有不甘。他道:「我以前聽別人說過,我們還是少接近為妙,被人看見我們說話,或者在一塊,都對你不好——」
林寬便道:「我也說過了,別說這樣的話。」
他一臉正色,也是真心實意,可朱厭看了,只是搖頭。
自己說的話,林寬是不聽的;那林寬說的話,自己為什麼要聽呢?他不理林寬這說辭,轉身離開。
闔上門時,又留下他之陣法,天明之前,這門就連林寬在內也不能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