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樹傑嘆了口氣,“咱們當時可是要了一麻袋地瓜乾的。”
沈淑君聲音尖利起來,“我好好的閨女嫁人,一麻袋地瓜幹怎麼了,難道不應該給彩禮嗎?”
說完她眼淚就流出來,也不擦,“我知道你和應棠一直覺得我心狠,用一麻袋地瓜幹就把閨女賣了……”
莫樹傑看她哭,又慌了神,趕緊給她擦眼淚,卻是越擦越多,“孩子娘,你看看你,怎麼還哭上了。你多心了,才沒有呢,我和應棠誰也沒這樣想。你這個決定對,要不是那小子看上妮兒把妮兒領走,妮兒在家還不定吃多少苦呢,你看咱們吃不飽穿不暖的,妮兒要是不走可就被那老畜生給……”
這麼一說,他也止不住地流眼淚,“啪”的給了自己一耳光,“都是我沒用,連累你們,你要不是嫁給我,根本不用受這個罪,我要不是求死不得也不會連累你們到這個地步……”
他怎麼也想不通,這到底是為什麼。
他們莫家祖上雖然是地主,可日本人來的時候,爺爺和爹他們也是積極幫助敵後抗日的,當初的政委還說要給他們記大功勞,說黨和人民記著他們對革命的幫助和奉獻,解放以後一定會好好表彰他們莫家的。
誰知道抗日成功以後,不但沒表彰他們,反而給他們打成地主壞分子,天天挨批/鬥。
46年政策寬鬆的時候一家人也沒怎麼樣,從47年開始就跟著挨鬥,等他爹被鬥死以後大哥被帶去農場勞改,他家又輕鬆一些。後來50年土/改他又被拉出來批/鬥,不斷地毒/打、折磨,弄出一身病來,身子就垮了,嘔血嘔了一年。
後來雖然不咳血,身子骨卻不行。
這些都是對身體的摧殘,他可以忍,可最讓他不能接受的是妻子也跟著挨鬥捱打,受盡羞辱,兒女也倍受歧視。
他覺得是自己連累的妻子兒女,若是自己死了,可能形勢會好轉,甚至想如果自己死了,淑君帶著兒女改嫁,嫁個貧農僱農的,可能就不用跟著他捱打。
聽他又說這樣心灰的話,沈淑君急得一把抱住他,“你可千萬不能再做傻事啊,你死了那些畜生也不會放過我們……”
他不是沒想死過,那一次肋骨斷掉,他就想尋短見來著,幸虧莫應龍發現及時給他救下來。
崔發忠還親自來威脅,莫樹傑要是死了,那剩下這些女人孩子,他就跟捏螞蟻一樣,一個個給他們捏死。
有這個威脅在,莫樹傑更不敢死,真可謂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夫妻倆抱頭哽咽,卻又不敢放聲大哭,只能拼命地忍著,嘩嘩地流淚。
且說莫茹帶著莫應熠又去了大隊,這一次卻被告知大隊長和副隊長們都去工地幹活不在家。
上午一個個都在家裡不幹活兒,這會兒都去工地裝什麼勤快人?
躲著我是吧!
莫茹冷笑,打量自己不知道呢,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走著瞧。
莫應熠也道:“姐,他們肯定是故意躲著的,你沒聽人家說那句話嗎?”
莫茹道:“什麼?”
莫應熠小聲告訴她:“隊長隊長,吃飽一躺,蓋著被露個脖兒,光吃光喝兒就是不幹活兒!”他譏諷道:“咱們村的隊長,從來不下地幹活兒,都是站在一邊指手畫腳的。這麼大冷天的,他們能去南溝裡挖土?吹牛吧,挖金子還差不多。”
莫茹撲哧笑起來,說得還挺形象,她道:“也不是所有隊長這樣,先鋒大隊的隊長就不的,大隊長帶著人整試驗田,生產隊長都要帶頭下地掙工分呢,幹活兒都是一把好手。”
莫應熠不信:“姐,真的啊?”
莫茹眨眨眼,點點頭,對莫應熠道:“走,咱們去書記家。”
莫應熠當然支援,領著她就往崔發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