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燈光搖晃了下。
面無血色的李嬤嬤嘴唇顫抖,想與岑氏說什麼,又沒敢開口。
遲疑間,外頭傳來關切的聲音:“侯夫人?”
李嬤嬤一個激靈,這時候才真的回過了神。
她抬高聲音,與外頭人道:“手沒拿穩,不小心砸了,不礙事。”
說完,她的聲音又瞬間壓了下來,繃緊了從牙齒縫裡擠出來,與那小丫鬟道:“收拾乾淨,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你心裡有點數!”
那小丫鬟驚魂未定,被李嬤嬤兇著臉一嚇,不住點頭。
李嬤嬤沒再管她,又去扶岑氏。
侯夫人是端莊文氣的,是溫柔和善的,斷不可能砸東西,也沒有理由砸東西。
“您先歇歇,叫人打掃乾淨,千萬別捧著碎瓷……”李嬤嬤逼著自己鎮定下來。
岑氏瞥了她一眼,又煞白著臉看地上藥膏。
她不知道這到底是什麼。
如此看來,剛剛宴席上阿薇那種事無鉅細的介紹,反倒更讓她安心。
不。
不對。
她想起來了,阿駿頭一次送來鳳髓湯時,清清楚楚講過配方做法。
當時她只覺得這傻兒子竟也有這般周到細緻的時候,如今再一回想,哈!
阿駿能知道個屁!
他就是個學舌的鸚鵡,叫他說什麼、就說了什麼!
而因為送來的是阿駿,她從頭到尾都沒有疑心過,被陸念母女兩個玩弄於股掌之中。
李嬤嬤見岑氏不肯挪步,只能好言好語地再勸,總算勸得了。
待她伺候了岑氏梳洗淨面,把人安頓好了之後,自己都忙出了一身汗。
再轉回來,地上已經清理乾淨了,再尋不到先前砸碎瓷罐的痕跡。
小丫鬟傻愣愣站在一旁,乖順極了。
李嬤嬤心累,沒勁再訓話,只問一句:“誰打碎的?”
聞聲,小丫鬟倏然抬頭,不安地道:“奴、奴婢不小心打碎的。”
李嬤嬤便揮了揮手,示意她退出去了。
夜已然很深了。
吹了燈,李嬤嬤在外間榻子上躺下來。
說來,她也有些時日沒有睡好了。
夜裡侯夫人時常驚醒,她自然也得起身照料,白日裡侯夫人勉強能睡一會兒,她一個做嬤嬤的哪裡能隨便睡午覺?
先前在秋碧園裡時,還有人與她換了手,來了菡院,一是人手減少,二來侯夫人情緒更繃、夜裡只叫她守。
她確實有些扛不住了。
月末的夜,不見一丁點的月光,今晚雲層也厚,估摸著是要下雪的模樣。
黑暗中,李嬤嬤迷迷瞪瞪的,腦海裡有一段沒一段,睡著之前,她還在不住提醒自己:明日說什麼也要再勸勸侯夫人,春暉園不過是拿松子仁來噁心人,但也就是如此了,松子仁背後藏的事,誰知道?又如何證明?
沒錯,就是這個理!
人吶,絕不能自亂陣腳。
李嬤嬤睡著了,緊繃的精神一下子放鬆下來,又是格外疲憊,她睡得分外沉。
往常岑氏那裡有一點兒動靜,她就能睜開眼皮子,今晚卻是跟矇住了似的,愣是沒有聽見什麼聲音。
直到她叫噩夢驚了魂,嚇得睜開了眼……
黑漆漆的屋子裡,牆邊架子旁,杵著一影子,像是個人。
一個一動不動、蠟燭一般的人。
“媽呀!”李嬤嬤嗷得叫了起來,什麼瞌睡都嚇醒了,凸著眼睛死死盯著那頭。
那人也似被嚇了一跳,罵道:“鬼叫什麼?”
竟是岑氏的聲音。
“侯夫人?”李嬤嬤連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