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極有讓她來勸你接受投降嗎?或許沒有,但她願意那樣去理解,給自己的情感一個臺階,也給自己一場夢。”
“哪怕這個夢是扭曲的、短暫的,僅僅只有十天的,她也想無憂無慮豁出去一次。”
“你拆穿她,她何以自處?”
周元沉默了很久,才道:“我送送她吧。”
他跟著完顏黛嬋走了下去,兩人相隔十丈左右,一前一後,慢慢走出了城門。
這是一月十二,天氣依舊寒冷,寂寥的城外有寒風吹拂,大地荒蕪一片,春日的生機遠未到來。
完顏黛嬋沒有回頭,她朝前走著,腳步越來越慢。
周元也越來越慢,只是靜靜跟著。
東虜的營帳近在眼前,有兩人騎著馬,緩步靠過來。
於是完顏黛嬋停住了,周元也停住了。
完顏黛嬋回頭,風吹起她的裙襬,吹起她滿頭的長髮。
她臉上是落寞的遺憾,她看著周元,輕聲道:“好了,我的夢已經醒了,一年半以來,我似乎只有這八天過得像人。”
“周元,你說什麼才是現實?什麼才是夢?為什麼快樂總是處於虛幻之中,而折磨卻伴隨著現實,直到永久。”
周元搖頭道:“我並不喜歡這種說法,因為太過文藝,文藝是好東西,這是更多時候它接近於無病呻吟。”
“黛嬋,如果你把現實看得樂觀一點,把目光放得更長遠一點,或許會打碎枷鎖的。”
“畢竟誰都無法預估大晉與女真的結局,說不定幾百年後,就成了親如兄弟的一家人了呢。”
這句話顯然安慰不到完顏黛嬋,她只是苦澀一笑,道:“只可惜我沒那個本事,我看不到那麼遠,我只是想問你,這八天陪我發瘋、陪我做夢,你後悔嗎?”
周元道:“我做了,就不後悔。”
完顏黛嬋道:“所以,等待我們的命運,是什麼?”
周元笑了笑,道:“沒人說得準,但我看待任何事情,總會往樂觀處去思考。”
“就像大晉的江山,分明已經爛到了極致,但我從最開始,就樂觀的認為它會慢慢變好。”
完顏黛嬋看著他,眼淚卻流了出來。
她不再說話,因為她的夢結束了。
皇太極已經到了。
他下了馬,來到了完顏黛嬋身旁。
他並沒有理會完顏黛嬋是什麼表情,他只是淡淡看著周元,道:“看來五軍營已經到了,你的兵力部署已經完成了。”
周元道:“是。”
皇太極笑道:“宣府軍和西北軍去了宣府,五軍營你親自帶,就在薊州。”
“是。”
皇太極道:“這麼說來,宣府有十一萬人,薊州有八萬人,西邊有八萬人,東邊有四萬人,足足三十一萬大軍,我一定是插翅難逃了。”
周元看著他,卻並沒有說話。
皇太極笑了起來,眯眼道:“看來你猜到了一些東西,甚至猜到了我為什麼要和你打賭。”
周元道:“和我打賭,並沒有什麼意義。”
“是的,沒有意義。”
皇太極道:“八天之前我能走,如今,我依舊能走。打賭沒有別的意義,我只是想贏你一次而已,我要讓你覺得,你已經拿出了所有的力量,卻依舊留不住我。”
“我要讓你用盡全力,卻嚐到失敗的滋味。”
“周元,你贏了太久了,該輸一次了。”
“天下不是隻有你一個聰明人。”
周元道:“所以,什麼時候開始呢?”
“就現在吧!”
皇太極傲然道:“我大軍即刻起航,等待你千里圍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