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
幔紗輕薄,帳後的身影若隱若現,直身挺立著,很久不見動。
容瑟咀嚼著顏昭昭話裡的關鍵詞,流雲袖中瑩白如玉的手指驟然握緊。
他這是……重生了?
哪怕是修行多年,容瑟也深覺不可思議,可事實擺在眼前,又容不得他不相信。
——顏昭昭說的這些話,分明和前世一模一樣。
季雲宗是仙門第一宗門,盛名三界,每年拜入仙門的弟子不計其數。
為挑選出優秀弟子,每兩年季雲宗就要舉行一次新入門弟子的試煉。
在前世,有一度試煉是由他帶領的,顏昭昭嫌在宗門待著無聊,跟著一起去了。
返程途中,偶遇到宣木沿街乞討,遭人欺負。容瑟不忍,出手救下他,給了他一些銀錢安家。
可顏昭昭同情心作祟,非要吵著留下他,還要帶他回宗門,收作宗門弟子。
季雲宗宗規森嚴,豈是什麼人都能進的?容瑟自是不答應,規勸著顏昭昭莫要胡鬧。
但顏昭昭不聽,和他大鬧,硬是拉著宣木進了宗門,和他同進同出,好不親密。
宣木來歷不明,他所言的身世也壓根查不到,容瑟擔心顏昭昭被利用,受到傷害,想盡辦法隔絕她和宣木接觸。
哪知顏昭昭卻因此記恨上了他,在他前世被判驅逐出宗門之際,攛掇宗主廢掉他全部的修為。
容瑟清楚記得,顏昭昭居高臨下睨著他,明亮的眼睛裡滿是怨懟和仇恨:“大師兄不是瞧不起沒有修為的凡人麼?現今你也嘗一嘗當凡人的滋味吧!”
呵,說來說去不還是為了宣木。
五臟六腑裡彷彿又湧起被廢掉修為時滔天的灼痛,渾身皮肉似生生被人拿著烙鐵連筋帶骨鑿開,容瑟恨得雙目赤紅。
他不明白,顏昭昭為什麼要那樣對他。他對她不夠好麼?
季雲宗裡女弟子不多,他對她也一向寬厚包容,月例劃分之時,總會撥出他的一份分一些給她。
他總覺得,女子修仙本不易,她又是師妹,多照應一些是應該的。
可到頭來,顏昭昭卻要斷了他的修仙路。
閉了閉眼,容瑟扶著木沿下榻去,長長的衣襬劃過地面,盪漾出水波般的弧度。
他赤著玉白雙足,一步步走到營帳入口,抬手掀開帳幔,如山泉水漱過玉石般的嗓音,冰涼清冷。
“可以。”
賬外此起彼伏的談話聲戛然而止。
圍在篝火周圍的弟子們下意識循聲看過去,帳幔半垂,容瑟長身玉立在帳中,白衣旖旎,青絲如墨。
與平時端方雅正、一絲不苟的模樣不同,容瑟身上僅穿著件單衣,連發冠也未束。
賬外的篝火苗搖曳著,躍上他的面龐,容顏姝麗似九天仙人墜落凡塵。
眾人一時齊齊呆住,眼睛怎麼也挪不開。
容瑟沒注意到,一雙清透如水的眼眸望過來,幾縷墨色髮絲粘著冷汗貼在臉龐上,襯得整張臉脆弱得幾近破碎。
“什麼?”寂靜之中,有人忍不住開口小聲詢問。
“我說。”像是不習慣發聲,容瑟纖薄微粉的唇張了又張,很久才又勉強地吐出幾個字:“可以。”
尾音輕得好似下一刻就會被吹散。
但修行者普遍五識敏銳,這一次顏昭昭聽清了,可是一時沒反應過來他是什麼意思。
她皺起細長柳眉,不滿地跺著腳嘟囔:“大師兄,你到底想說什麼?”
姿態理直氣壯,半點沒有背後嚼舌根被抓包的尷尬。
容瑟習以為常,聲音極為冷淡,帶著點難以察覺的艱澀嘶啞:“你不是想帶宣木回宗門麼?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