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壽宮與翊坤宮毗鄰而居,僅隔一堵宮牆,似命運無心的安排,又藏著絲絲縷縷斬不斷的往昔糾葛。
海蘭神思恍惚,腳步虛浮,仿若被一抹無形的力量牽引,不知不覺間,便踱步至翊坤宮前。
這座宮殿承載著姐姐幾十年的悲歡離合,往昔每次踏入,總有熟悉的笑語、暖香縈繞身旁。
此刻,她滿心渴慕,妄圖於一磚一瓦間,重拾那些被歲月塵封的珍貴回憶,尋回姐姐存在過的痕跡。
只是一年有餘無人問津,翊坤宮仿若被抽去了靈魂,失了往昔的赫赫人氣。
朱漆宮門蒙著淡淡灰霾,銅鎖鏽蝕,再不見往昔威嚴;琉璃瓦黯淡無光,仿若蒙塵明珠,難現昔日輝煌。
邁進庭院,入目盡是荒蕪,雜草叢生,肆意侵佔著每一寸土地,秋風瑟瑟拂過,草葉簌簌哀鳴,更襯得此處寂寥、悽清。
懷著最後一絲期許,海蘭抬腳踏入正殿。
剎那間,她身形凝滯,周身血液仿若凝冰——殿中空空如也,往昔琳琅滿目的陳設不見蹤影,所有細軟物件被搬了個乾乾淨淨,唯餘幾副桌椅孤零散落,在這空曠大殿裡,愈發顯得單薄、蕭瑟。
海蘭眼眶泛紅,環視四周,滿心滿眼只剩茫然失措,喃喃低語:“怎會如此?這兒怎就空蕩成這般模樣……”
那聲音在死寂殿內幽幽迴盪,無人應答,唯餘無盡落寞。
翊坤宮的空曠仿若一道猙獰創口,直直劃開海蘭的心,冷風呼嘯灌進,內裡瞬間被掏得空空落落。
往昔那些細碎日常、親暱笑語,似春日浮沫,消散得無影無蹤,這世間,竟再難覓姐姐曾存在過的絲毫痕跡,仿若她從未來過世間一般。
“娘娘恕罪!奴才眼拙,未迎候娘娘大駕光臨,罪該萬死!”
突兀的驚惶聲打破死寂,原是看守翊坤宮的老嬤嬤,她年事頗高,身形佝僂,驟見海蘭,臉色刷地慘白,雙膝一軟,“撲通”跪地,磕頭謝罪,額頭冷汗簌簌滾落,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海蘭仿若未聞,目光呆滯、遊魂似的踱步向前,嘴唇微顫,失魂落魄地喃喃發問。
“這兒……為何成了這副模樣?先皇后的物件呢,都去了哪兒?”
提及“先皇后”三字時,她嗓音哽咽,眼眶泛紅,那說的自是如懿——曾與她攜手在這宮中相互依偎、共擔風雨的姐姐。
如懿生前入了皇家玉牒,膝下育有三子,也曾位極中宮、母儀天下。
哪怕香消玉殞,太后念及體面、權衡利弊,出面勸了皇帝一遭,這才復了皇后尊位,免得落人口實,遭世人詬病“苛待亡妻、毫無胸襟”。
老嬤嬤跪在地上,身子縮成一團,戰戰兢兢回話。
“回娘娘的話,先皇后仙逝後,皇上頒了旨意,凡是與先皇后相關之物,統統銷燬,餘下零碎物件,也都拉去入庫封存了。”
說罷,偷瞄海蘭臉色,心裡直打鼓,暗自叫苦。
往常這翊坤宮門可羅雀,清冷得很,誰都不敢踏足,偏今兒個愉妃娘娘來了,她唯恐稍有不慎,被安上個“辦事不力”的名頭,吃罪不起。
“是這樣麼……”
海蘭雙唇微微顫動,喃喃自語,聲音輕得仿若一片隨時會被風捲走的殘葉,透著無盡落寞與茫然。
前世,是姐姐親手將那些舊物付之一炬,斬斷往昔牽絆,決絕得令人心疼。
重生歸來,海蘭滿心期許,只盼這一回,哪怕姐姐隕落在冷宮那淒寒之地,好歹能給她留下一星半點念想——或是一幅畫像,一方手帕,哪怕只是一根素簪,也能攥在掌心,慰藉餘生。
萬萬沒想到,皇上一道冰冷旨意,將姐姐存在過的所有痕跡,統統抹了個乾淨。
那盆綠梅,曾被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