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海聞言大為震怖,幾乎便要從椅上一躍而起,顫聲道:“駱將軍,你……”駱玉書笑道:“總管切莫驚慌,在下雖知總管此行所為何來,卻並無刁難之意,足下大可放心。”樹海道:“這個……這個……”一時不知如何應答。駱玉書道:“王公公是當今聖上之師,處尊居顯、何等鼎貴,太師心懷結納之意,此亦理所當然。總管不辭車馬奔波,亦是為了兩國盟好永續,駱某又怎會不識大體?”
樹海素知駱玉書為人忠義,對方身為邊關良將,與瓦剌多次率軍相爭,此刻既識破自己勾結王振,言語怎會如此溫和?口中猶自強笑道:“將軍能夠明白太師苦心,實是兩國之福。我等每回進京納貢,皆蒙王公公盛情款待,大小事務一應料理極妥,故而小人奉太師之命獻上些菲薄謝儀,只算不成敬意。”駱玉書笑道:“這個自然。只是據在下所知,總管並非在南昌左近遇襲,這些日怎會在王府調養?”樹海臉色一變,道:“將軍對小人行蹤如此清楚,莫非……莫非一路跟著在下?”
駱玉書道:“在下並非有意盯梢,只是總管帶著這許多銀兩,身邊又沒一個護衛,倘如先前般途中遇寇逢盜,非只自身難保,更恐有損兩國邦誼,此事不可不慎。”樹海嘆道:“在下原本只走官道大路,料來無甚兇險,誰知那日晦氣得緊,竟有兩名江洋大盜闖入武昌張大官人府中打劫,連累我也遭殃,被他們給擄了去。”駱玉書笑道:“那兩人當真是來尋張老闆的麼?恐怕不見得罷。”
樹海見瞞不過去,嘆道:“將軍明察秋毫,這事當真邪門得緊。當日一名惡徒將我從張府劫走,質問為何會有官兵在後盯梢。我一聽著實慌了神,小人此番奉命饋贈公公,雖則只是分內之禮,但王公公向來愛惜名聲,一再吩咐此事萬萬不可洩露,倘在朝中傳了開去,公公心中不樂,在下失職事小,卻恐傷礙了兩國交誼,太師也饒不過我。那強徒窮兇極惡,拿刀威脅要殺小人,在下一時懼怕,將這事說漏了嘴,那人不知怎地忽然怒髮衝冠,將我扔在荒山獨自離去。我正摸索下山道路,卻又被人刺了一劍,登時不省人事,醒來時已身在一輛馬車之上,將我一直帶到了南昌王府。王爺每日遣人細心照看,兩月後小人方得痊癒,王爺又好酒好菜招待,卻不准我離開王府一步,直到今早將軍登門造訪,這才放我北歸。”
駱玉書只覺心跳加速,問道:“桐柏山中是何人刺傷足下,總管可曾瞧見?”樹海搖頭道:“那人在背後突然出手,我未及回頭便已中了暗算,不曾瞧見他面目,多半便是那將我劫走的惡匪。”駱玉書心道:“當日松筠道長也說樹海是後背中劍,看來他的確不知。”點頭道:“總管原本離了武昌,可是要往開封寶珠寺鑑勝住持處去?”
樹海心中大奇,道:“將軍甚麼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莫非是王公公派你來的?”駱玉書笑道:“這倒不是。不過在下身為邊將,自是一心盼望兩國安穩無事,我怕總管在本邦境內有所差池,這才派人暗中護送。當日駱某因事暫離片刻,誰料張府竟生出這等意外,倒是在下疏忽大意了。”
樹海面色窘促,笑道:“將軍名震邊關,小人不過到此遊山玩景,竟勞將軍一路看護,如何擔當得起?”心中暗忖:“對方美其名曰沿途護送,實則定是遣人暗中監視,看我此行有無奉命來當細作,刺探各省軍情地勢。我自以為此事密不透風,誰知一早被人盯上,今後決不可再來。”也先野心勃勃,素有南侵之意,這幾次派遣樹海入關除賄賂王振以外,確曾叮囑其藉機留意明朝各地津關險塞、駐軍形勢,以備來日開戰之需。
駱玉書淡淡地道:“只須你我兩國清平無擾,這等小事何足掛齒?總管此番北上,可還要去寶珠寺麼?”樹海微一遲疑,道:“實不相瞞,小人兩月前曾無意窺見一名和尚過訪王府別院,正是寶珠寺的鑑勝住持,只是王爺不准我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