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劍有絲毫崢嶸顯露的宗師氣象。如此一來,拓拔菩薩更是忍不住偷閒思量,難不成這一劍當真是從頭到尾的花架子?只是為了幫助那個叫溫華的中原劍客揚名西域繼而天下傳聞而已?還是說徐鳳年在玩弄什麼手中有劍心無劍的無聊把戲?能讓拓拔菩薩熬著性子不出手,是因為他要為將來自己與鄧太阿之間不可避免的第二場大戰做鋪墊,徐鳳年用劍越多,拓拔菩薩的勝算就越大,在北莽,劍道凋零青黃不接,是不爭的事實,一個心比天高的劍氣近如何能餵飽拓拔菩薩的胃口?
距離出城,拓拔菩薩還有兩次後退的機會,但徐鳳年仍是沒有出劍的意圖,這讓拓拔菩薩隱約有了分怒氣,難不成你徐鳳年就靠一把連劍鞘都沒有的破木劍,就把我嚇退出城?於是拓拔菩薩不再一味示弱步步撤退,右腳腳尖在街道地面上生根立定,重重一擰,踏碎石板,左腳向前猛然跨出,在腳底板觸及地面之前,拓拔菩薩身前整條街道就轟然塌陷,等到左腳踩下和右拳揮出,主街兩側的建築房屋,如大風吹拂麥田,萬千麥穗不堪重負,紛紛向同一個方向傾倒。
這股雄渾罡風遍佈主街,掀起無數碎石,疾撲徐鳳年。
徐鳳年好似頂風而行的羈旅遠遊客子,既然躲不過大風,那就硬著頭皮穿風而過。
一步一掠後,他身上那件完好無損的袍子哪怕有無數浮游赤蛇遮擋,也開始出現絲絲裂縫,兩鬢青絲更是絮亂飛揚,連一側臉頰都被撲面的拳罡瞬間割裂出一條條細微血槽。
拓拔菩薩心頭一凜,這傢伙竟然硬抗拳罡也要縮短那一步距離,只為給那一劍蓄勢?在最後雙方都只有一步之隔中分出勝負?
甚至野心更大,之前種種如同一位小本買賣生意人的摳門算計,都是障眼法,其實一直在埋伏筆,要這一劍直接分出生死?
先前有兩劍分出了“天下”“地上”,後來是眼花繚亂的地仙百劍,分出了內外遠近。
這至今還沒有跡象的不動死寂一劍,難不成是要分出個生死才罷休?
似乎正如他所料,徐鳳年手中劍尖朝地的木劍一般而言,世間至理,總歸逃不掉中正平和四個字,若是再簡略一些,大概就是儒家推崇的中庸了,佛家無我,道教無為,大抵也是這般異曲同工之妙。
可是這一刻,這劍尖扭轉但還是沒有劍氣綻放的一把木劍,拓拔菩薩看出了複雜洶湧的意氣。
不甘,積鬱,憤懣,悲慨。
我心中有大不平!
徐鳳年輕描淡寫抬起那把木劍,劍尖直指拓拔菩薩。
沒什麼道理可講。連人帶劍,人隨劍走,就那麼萬分不符常理地直直撞去!
這木劍一劍,道盡一種江湖意味。
毅然決絕。
像是瘋了的眼紅賭徒拿出了一輩子的積蓄,一擲千金,要跟老天爺一把定勝負。
很多年前,有個富貴子弟滿懷雄心壯志地第一次行走江湖,可惜半點都算不上優遊悠遊,既沒遇到過衣袂飄飄的仙子,也沒碰到俠肝義膽的大俠,只算在如同一座爛泥潭的底層江湖裡摸爬滾打,一日三餐都成問題,那趟江湖行,嗆水得一塌糊塗。然後遇到了個同病相憐的木劍遊俠兒,可謂不打不相識,偷瓜時遇到了同行,起先雙方都給嚇了個半死,之後就這麼結伴而行,他仗著早年在家中積攢下來的見識,總喜歡拿一些書上看過或是別人嘴中聽說的大道理,去刺一刺那個滿肚子小心眼的寒酸遊俠,看似語重心長其實心存促狹地告訴那個總喜歡拿衣衫小心擦拭木劍的傢伙,天底下成名高手的劍客都看重佩劍,但那種看重,歸根結底還是在乎手中那三尺青鋒延伸出來的劍意,哪有一流劍客重視劍重過本人的?那傢伙如果實在反駁不過,就只會拿一句“那是別人的劍,管不著,又不是我的”來搪塞。若是真給逼急了,就惱羞成怒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