冢的劍道大宗師吳見算是頂替了柳蒿師,加上龍虎山數代天師層層加持的那座隱蔽符陣,以及衍聖公府聖人張氏在元本溪和謝觀應兩位讀書人幫助下精心造就的那個大手筆,趙勾因此膽敢對皇帝陛下保證,新武帝徐鳳年只要是單槍匹馬入宮,一樣是隻能進不能出的慘淡結局,只不過屆時要殃及池魚多少,是一千還是兩千,或者更多,趙勾也不敢拍胸脯。
可當徐鳳年身邊多出一個相似境界的大宗師,太安城內的北地練氣士又死傷殆盡,兩座大陣削弱不少,一旦吳家劍冢的吳見不願出死力攔截,後果不堪設想。
橫刀少年伸手握住背後短刀的刀柄,冷笑道:“婆婆媽媽能作甚,不管了!這一架,我來打頭陣!”
跛腳老人正要說什麼,清秀少年容貌的趙勾頭目已經開始前衝,他不急於拔刀出鞘,身體前傾,前奔每一步如同蜻蜓點水,極為輕盈靈動。
不知何時,蟒袍扎眼的年輕藩王,已經站在了始終“不動如山”的李浩然身側,肩並肩,一人面對大街,一人面對下馬嵬驛館大門。
眨眼間,眾人只覺得一個迫不得已的晃神,就發現那個籍籍無名的橫刀少年,像是傻乎乎站在年輕藩王的身前,依舊保持那個握刀的姿勢,刀鋒僅僅出鞘一半。
期待著一場貨真價實巔峰大戰的看客看官們,徹底看不懂了。
前不久那個叫吳來福的混賬玩意兒,好歹在北涼王完完整整拔出了一整刀,到你的時候,往前衝的架勢挺人模狗樣的,怎麼人都跑到北涼王身前了,突然就沒動靜了?
你說你一個褲襠裡帶把的,又不是江湖上那幫子思慕北涼王的女俠仙子,咋就在那兒呆若木雞了?
大街兩側頓時噓聲四起,往死裡喝倒彩。
下馬嵬驛館外,除了跛腳老人和練氣士宗師,瞧得出門道深淺的都不去視窗湊熱鬧,至於搶到風水寶地想著一睹為快的好漢女子們,想要看到的是那種天翻地覆的精彩過招,講究一個怎麼驚天地泣鬼神怎麼來。
幾乎沒有人發現清秀少年握刀的那隻手,已是血肉模糊,尤其貼緊刀柄的手心,白骨可見。
握刀那隻手臂的袖子更是支離破碎。
與年輕藩王面對面的趙勾頭目嘴角滲出血絲,臉色猙獰,又透著不信和不甘。
兩人身邊那個“敵不動我不動,敵已動我還是不動”的李浩然汗流浹背,只聽到北涼王笑著跟那人說道:“知道你藏著殺手鐧,不過你之所以現在活著……”
這名“人不可貌相”的趙勾頭目瞬間卸去所有偽裝,就在此時,他怔怔然低頭望去。
小半條略顯纖細的胳膊刺透胸膛。
胳膊緩緩抽回。
殺人如麻的趙勾巨頭艱難轉頭,只看到一頂老舊貂帽,一張秀秀氣氣的臉龐,少女還啃著半張蔥油大餅。
殺人吃餅兩不誤。
他認識她。
趙勾內一份屬於頭等機密的檔案有過模糊記載,青州襄樊城外,她殺了天下第十一王明寅的刺客。
是一個數次孤身阻攔過王仙芝入涼的瘋子。
殺手死於殺手。
徐鳳年隨意伸手推開那具屍體,看到那頂因為略大而有些遮掩眉眼的貂帽,幫她提了提,接著輕輕按了按。
徐鳳年笑道:“你要是真不放心,接下來就站在我身後,不用出手。嗯,稍微遠一點就是了。”
她沒有說話,板著臉走到徐鳳年身後,十步。
徐鳳年轉頭一臉無奈看著這個姑娘。
她不情不願地掠向驛館外那棵龍爪槐,坐在了一根枝丫上,手臂蹭了蹭樹枝。
徐鳳年輕輕吐出一口氣,望向遠方,朗聲道:“曹長卿,陳芝豹,鄧太阿,軒轅青鋒,你們誰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