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寶室在桌底下一腳重重踩在這傢伙的腳背上,司馬燦明擺著是飽受摧殘的過來人,面不改色心不跳,但終於沒那麼玩世不恭,“雖然說離陽趙室朝廷行事霸道,一邊隔岸觀火看著涼莽大戰,一邊還要親身陷陣跟西楚叛逆過招,還要處心積慮跟老一輩王爵的藩王玩心眼,但我司馬燦不得不說,離陽先帝真是個手腕厲害的君王,遍觀史書,如果不談邊功一事,那麼怎麼都該排進前五,別的不說,只說削藩大勢之下,我們不妨扳手指頭算一算,北涼這邊不去說,那淮南王趙英,自己跑去沙場上戰死了,對吧?膠東王趙睢這麼多年兢兢業業守著東北門戶,沒錯吧?世襲罔替靖安王的趙珣也恨不得跟朝廷掏心窩子,在自己腦門上刻下一個大大的忠字,是不是?所以說啊,一部春秋史書,是各國將軍你方唱罷我登場,什麼皇帝什麼文官都一邊涼快去,一頁頁都在寫武夫救國四個大字,而永徽之春呢,則換成了文人治國四個字,張鉅鹿領銜,兵部之外的五部公卿群策群力,真是好一個氣象萬千啊。哪怕一千年後,只要是個讀書人,都會為這段熠熠生輝的歷史感到自豪。”
司馬燦突然一個停頓,環顧四周,如同那賣關子抖包袱的說書先生,喝了口酒,“那麼,問題來了!為何表面上看是離陽越拖贏面越大,北莽越耗著越贏面越小,先帝卻仍是執意要讓廣陵道燃起硝煙,繼而讓北莽認為有機可趁,在這個時候大舉南侵呢?兩線作戰,就不怕再厚實的家底也給揮霍一空嗎?”
常遂樂不可支,拎著酒葫蘆指了指這個師弟,“以後你小子在北涼混不出頭,就去酒樓當說書的,師兄我跟你搭臺,晉師妹收銀子。”
徐鳳年笑著給出答案:“天下精銳兵馬,保持鼎盛二三十年已經是極致,接下去只會每況愈下,積弊漸重。而我北涼鐵騎,起始於春秋,如今已是三十年有整了。太安城一怕我北涼邊軍隨著時間推移,面對北莽不堪一戰,二怕我徐鳳年徹底坐穩座位握緊權柄之後,心懷不軌。很簡單的例子,我爹當年若是扯一嗓子說要跟趙家劃江而治,軍中將士最少要立即離去小半,軍心渙散。可如果換成永徽末年,在北涼已經根深蒂固的徐驍再提這一茬,三十萬鐵騎,都是紮根的北涼老人了,走不了多少人。等我徐鳳年真正掌權個四五年,把邊軍大將都攏在手中,對太安城向來沒好感的北涼,不說矛頭直指離陽,在西北邊陲自立一國,也是京城眼中的人之常情吧?”
常遂哈哈笑道:“好一個人之常情!”
司馬燦嬉皮笑臉問道:“王爺,真沒有想過這事兒?”
徐鳳年搖搖頭,沒有說話。
常遂終於開口說正經事,醉眼朦朧道:“說到天下各路兵馬,能稱之為雄兵的,其實也不多,老底子是北漢禁衛軍的薊南步卒,已經給楊慎杏糟蹋了。閻震春的騎軍原本是離陽一等一的精銳騎軍,可惜了,老將也是死的憋屈,非戰之過。現在剩下來的其實屈指可數,新任淮南道經略使的蔡楠,原本六萬兵馬擴充到了八萬,戰力反而下降不少。兵部尚書唐鐵霜一手打造出來的遼東朵顏精騎,不俗,遼西藩王趙睢的黑水鐵騎也不錯,吳重軒的南疆‘大甲’,號稱能與燕文鸞的幽州步卒一較高下,燕敕王趙炳本人親領的四萬無鋒軍,一向藏藏掖掖,空有名頭,不曉得真實戰力。至於水師,好好的一支廣陵水師被一分為二,就不用提了。青州水師早就給青黨官員侵蝕得一塌糊塗,如果能用嘴皮子打仗,大概能夠天下無敵。數來數去,真正能夠保持足足三十年鋒芒不減的兵馬,也就只有你們北涼邊軍了。”
常遂站起身,緩緩道:“中原大地之上,靠天險和城池是絕對擋不住北莽鐵蹄的,所以我要站在這裡,站在唯一一支可以人數劣勢還可不退半步的北涼邊軍中,略盡綿薄之力,為中原擋上一擋。”
常遂仰頭喝盡大半葫蘆酒,“幽州葫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