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莽慕容女帝,舊涼王徐驍。
馬車同時停下馬蹄,徐驍連北涼當之無愧的武道第一人徐偃兵都沒有捎上,只帶上換了一身普通衣飾的嫡長子。說到底,仍是兩輛馬車,兩人對兩人。
徐驍彎腰掀起簾子,跳下馬車,對面馬車內的老嫗很默契地同時下車,徐驍斜眼瞥了一下武評第二的男子,望向“姍姍而來”的老婦人,嘖嘖譏笑道:“慕容,當年那麼慘,一個沒臉沒臊哭著喊著跟我要餅吃的女子,如今可真是氣派了啊,都讓拓拔菩薩給你當馬伕了,瞧瞧我,也就帶了自己兒子,可比不上你的架子。”
老婦人披了那件老舊裘子,沒戴貂帽,任由風雪打在滄桑臉龐上,聽著徐驍的挖苦,也不反駁,笑意吟吟,這樣的模樣,在偌大北莽南北兩朝,能讓人活生生瞪出一雙眼珠子。
徐驍冷哼一聲,“有屁快放!老子沒心情跟你喝風吃雪。”
老婦人伸手攏住額頭雪白頭髮,笑道:“老瘸子,跟你說多少遍了,我姓慕容,不叫慕容。”
徐驍急眼道:“老子哪裡知道一個人的姓還能有兩個字!以前不知道,以後還是不知道。”
老婦人也不惱火,走近幾步,柔聲道:“你們中原春秋有十大豪閥,其中兩個複姓,如果我沒有記錯,可都是栽在你徐驍手上,不記得了?它們都給你吃了?徐驍啊徐驍,你真是老了。好在你這輩子也就沒有俊過,年輕時候是如此,年老就更難看了。”
徐驍嘿嘿道:“我一個爺們跟女子比什麼姿色,再說了,你以為在遼東那會兒你就好看了?你跟我媳婦比,差了十萬八千里!也就北莽那老色胚當年豬油蒙心加上瞎了狗眼,才瞧得上你這種身段的醜娘們。”
老婦人仍是半點不生氣,微笑道:“我年輕時候,好看不好看,各花入各眼,不好說,可真的不算醜。何況女子年老色衰,猶可金釵斜立小蜻蜓,只是誰信人間尚少年吶,徐驍,你說是不是?”
徐驍雙手插袖,打了個哆嗦,嘲笑道:“酸,真酸。”
老嫗鬆開撫住額頭的手,雙手攤開身前,低頭看了一眼,然後抬頭凝視了一眼徐驍臉上的老人斑,平靜說道:“咱們都老了,我難看了,你也駝背了,就別非要爭出個高低了。我呢,這輩子就獨獨輸在勝負心太重,輸給了自己而已,是不好。你太念情,也不好,就算早已位極人臣,也照樣活得不痛快。否則肯低我一頭,來北莽,哪裡需要看誰的臉色,你應該知道,就算是我,也不會給你臉色看的。”
徐驍扭頭重重吐了口口水在雪地裡。
北莽女帝一笑置之,說道:“沒什麼大事要跟你商量,當年在遼東,想說的話都說清楚了,這趟南下,就是想趁著你沒死,見一見還活著的徐驍,想說的就一件小事,我才下定決心,等你死後,先打殘你們北涼,再順勢南下,最後將太安城付之一炬,就當給你上墳燒香了。”
這是付與三言兩語談笑中的小事?
恐怕連黃龍山和趙家天子以及張鉅鹿顧劍棠聽到了,都要覺得太他孃的滑天下之大稽了!
徐驍眯起眼,冷笑道:“那北涼等著你們就是了。可別到時候反過來被北涼鐵騎一路砍瓜切菜,殺到你的老窩啊。”
老嫗一手捧腹輕聲笑,抬頭望著飛雪,“遼東分別,身上這件裘子是你用二十兩銀子買下的,我當時兩次回頭,都只看到你徐驍的背影,事不過三,就不願意再轉頭了。有些時候就想,是不是再回頭一次,就看到你轉頭做鬼臉了。”
徐驍轉身徑直離去,平淡道:“不會。”
一駕馬車先行掉頭遠去,南下消逝於北地沉重飛雪。
老婦人駐足原地,沉默不語,當那馬伕正要開口勸說之際,只聽到這位北莽女帝怒聲道:“閉嘴!”
老婦人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