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買一屜小籠包子。”
老道欣慰點了點頭,也不知是在欣慰那屜能填飽肚子的包子,還是欣慰眼前公子哥終於入甕。等到徐偃兵默默轉身,老道士正了正衣襟,緩緩說道:“修道如登山,行百里者半九十,愈行愈難。那龍虎山一心只想登頂,彷彿每個甲子不出一位飛昇真人就丟了祖宗的臉面,這談不上對錯,但武當山便不修這樣的道。也不知從何時起,世人修道就只盯著長生二字,這與當官盼望著‘一品’二字有何異?咱們修道如讀書,像公子哥看那些才子佳人小說,說到底還不是那相見相識,看那才子佳人小說,說到底還不是相見相識,運氣好的相親相愛,紅妝到白首,運氣不好的相恨相離,再講得露骨一些,也就是從床下到床上那點破事。若是再往大了說,人這輩子更慘,也無非生死二字,這麼想,也忒無趣了。公子以為然?”
徐鳳年笑著點頭道:“深以為然。”
老道士繼續說道:“在貧道看來,這人吶,投胎在世走一遭,精髓就是走著兩字,走過山走過水走過江湖走過東西南北,到了什麼地方不重要,一路上見到了有趣的人無趣的事,吃苦也好,享福也罷,都是人生百年這一遭而已。遇見了好風景,大可以停下腳步瞧一瞧看一看,有氣力了,再走。不願意挪腳了,那就別動彈了唄,溫柔鄉英雄冢?嘿,那都是吃不著葡萄的傢伙在喊酸呢。要不咋說只羨鴛鴦不羨仙?貧道此生雲遊四方,已經好些年月,求仙之人豔羨那山中一日世上已千年,貧道卻是喜歡在滾滾紅塵裡腳踏實地走走停停,也不怕哪天就突然死在路上,若是為長生而懼死,如何得真正的長生?貧道這輩子,走進過的道觀大大小小,得有六百餘座,去寺廟跟和尚們求教佛門義理,也不下三百位。”
見徐鳳年默不作聲,老道人咳嗽一聲,厚著臉皮小聲提醒道:“公子這會兒該附和一句,才合情合理。”
徐鳳年笑道:“我在忙著算計老真人如今多大的歲數,才能走完那六百道觀三百寺廟。”
老道士搖頭唏噓道:“貧道早忘啦,只記得娶了三位女子。”
徐鳳年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徐偃兵此時拎回一屜包子,放在攤子上,老道士撿起一隻熱氣騰騰的包子,狠狠吹了幾口氣,一口囫圇吞下,滿臉陶醉,提袖抹了抹嘴角油漬,笑道:“春凍筋骨秋凍肉,便是少年氣血旺盛不懼春寒,日子也格外難熬啊。”
徐鳳年笑問道:“老真人可算得出我要去見誰?”
老道人正要去抓起 以北
人去攤空,只留下徐鳳年跟那隻沒了籠包的竹屜,先前那位四方道人如同“一氣化三清”出來的三位麒麟真人,不論誰出現在面前,皆可算是北莽國師。徐鳳年知道交出這枚銅錢意味著什麼,怔怔出神,滿腦子都是那四句話。武當山是他徐鳳年的福地,毋庸置疑,若非老掌教王重樓的大黃庭,那他也就沒法子在後來走下那兩座江湖,而且如今有李玉斧坐鎮大蓮花峰,武當已有中興跡象。只是逍遙遊後,他告訴了李玉斧在出竅神遊裡見著的河畔稚童,這會兒李玉斧還沒有回山,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否找著了那孩子。在牯牛降大雪坪頂,軒轅敬城告誡過他不要讓黃蠻兒躋身天象境,以徐鳳年的心性,別說天象,他甚至都不敢讓黃蠻兒躋身指玄,所以就直接把話跟徐龍象說死了,不許進入那隻跟天象一境之隔的指玄,至於麒麟真人所謂的一線生機,天機難測,徐鳳年也不知為何物。至於關於自己什麼陸地神仙,什麼王仙芝,徐鳳年反而想得不深,袁青山最後讖語李玉斧會在助人飛昇後,斬盡坐雲垂釣的仙人,為世間修行人關上天門,從此仙人是仙人,世間是世間,兩相厭也好兩相歡也罷,也都要各自遙不可及,徐鳳年對此就更不感興趣了,只要騎牛的轉世後,能夠趕在此之前成功飛昇,那就沒有問題。家事國事天下事,既然是徐驍的嫡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