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湧出湖水,久而久之,湖成了春神湖,山成了姥山。至於仙人造湖的說法,自然是一番神怪妄談。如今姥山上佈滿庭院樓閣,三教九流齊聚,不僅有權貴宅院,僧道結廬,還有幾個亡國遺老在島上畫地為牢,商鋪也多,上了島,你可以挑些入眼的東西。”
姜泥伸出手,徐鳳年愣了一下,問道:“什麼?”
姜泥生硬道:“銀子。”
徐鳳年哈哈笑道:“行,這會兒你已經賺了好幾百兩銀子了,你想要拿走多少?不過說好心提醒一聲,你報我的名號,誰敢跟你要錢,何苦浪費你辛苦讀書掙到手的秘笈。”
姜泥冷笑道:“你當我是你這種巧取豪奪的人嗎?”
徐鳳年被逗樂,笑眯眯道:“那你到底要多少銀子?幾百兩都取出?或者我乾脆賒賬給你幾千兩黃金,如此一來,你讀書可以讀幾輩子。”
姜泥憤憤道:“我只取一兩銀子!”
徐鳳年無奈道:“需要這麼小家子氣嗎?”
姜泥板著臉道:“拿來!”
徐鳳年白眼道:“等下跟青鳥要去,本世子從不帶這點小錢。”
姜泥徑直回到船艙,做賊一般從書箱中小心翼翼拿出一個小賬本,上面清楚記載了讀《太玄經》掙了多幾文,《千劍本草綱》《殺鯨劍》,等等,每一本何時讀何地讀,每本讀了多少字,都有詳細記錄,至今她掙了可不止徐鳳年所說的幾百兩,而是一千零七兩三十四文錢,整天就是吃喝睡的老劍神踱步進了船艙,正要在積蓄中劃去一兩銀子的姜泥一手提筆,一手遮住賬簿。李淳罡對此無可奈何,站遠了任由姜泥做完手頭上的活兒,這才拎著酒壺坐上桌,倒了酒水在桌上,手指沾了沾,等姜泥將賬本放回書箱底層,坐於對面,李淳罡才以指做筆,以酒做墨,在桌面上揮灑開來,一筆一畫,精神氣意充沛盎然,姜泥正襟危坐,看老頭兒寫字,一氣呵成,貫穿首尾,半張桌面,密密麻麻,如鬼門關那亂礁嶙峋,李老頭兒寫完後才望向姜泥,後者一臉平靜,老人似乎果真如起始所說不求小丫頭學到什麼,袖口一抹,重新來過,這回李淳罡有說話:“老夫的狂草,要點有三,首先連綿一貫,再力求千層萬樓,最後才是一個無字,無畏,無情,無求,如這酒水,抹去便抹去了,不沾絲毫痕跡。第一點是偷懶不得的工夫,即便醉時潦倒草書,細看卻無一處一點失筆,皆有規矩,為何?平日工夫做足做細了。一字落筆如揮出一劍一刀,馬虎不來,老夫的字素來被譽為奔蛇走虺,觀者看字如看劍,利劍鋒芒,巍然可畏……”
李淳罡正說到興起,卻瞥見姜丫頭在打哈欠,大船一頓,似乎要上岸,一肚子挫敗感的老頭兒低頭一吸,嘆息一聲,唸叨著莫浪費莫浪費,將桌面那些酒水吸入嘴中。姜泥對老頭兒這類荒誕行徑習以為常,一同走出船艙,看到徐鳳年正在與大戟寧峨眉商量事情,好像大半鳳字營不會上山,這也在情理之中,且不說一百輕甲士卒住得下與否,這些北涼悍卒本身就過於惹眼。在姜泥思量的時候,李老頭兒還在那裡自顧自吹噓一手字如何出神入化,姜泥左耳進右耳出,雙手提起裙襬走下木板,瞥見一頭幼夔竄上岸,嘴中叼著一條肥鯉魚,似乎在向徐鳳年邀功,可徐鳳年只是喝斥一聲,那小傢伙立馬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約莫是裝死?徐鳳年剛要抬腳踢小傢伙,袍子被另外一隻幼夔輕輕咬住,徐鳳年這才罷休,懲戒算是告一段落。姐弟幼夔可不記仇,歡快跟在世子殿下身後,看得姜泥一陣心疼,兩個小笨蛋,為啥對徐鳳年那般溫馴。
徐鳳年回望春神湖,眼神恍惚,喃喃道:“到了?”
……
帝都,太安城。
清晨時分,天灰濛濛。
官道上三百鐵騎疾奔而來,塵土飛揚。
京城風傳北涼王徐驍即將入城,天下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