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林謐沒有回酒店,宿在莊園,翻來覆去,難以入睡。
他不會再來找她了。她清楚。
安迪用這種方式昭告天下,無非就是想要這樣的結果。
她來之前不是沒有懷疑過,為什麼安迪不在去世前分配好遺產?為什麼遺囑寫明她一定要在場?看來現在都有了答案。眾目睽睽之下,鐵證如山,謠言變事實,隔天報刊雜誌上一登,這個兄妹不想做都得做下去。
人都死了,還不讓活人好過,陳譚安迪真是一副好手段。
風歇雨停,難得溫柔的月色灑進房間。明天應是一個好天。林謐坐起身,從視窗望去,月亮很滿,形如圓盤。她看著看著,心口劇痛,彷彿被人用刀剮著,疼得她彎下腰來。等再抬頭,她總覺得月亮好似缺了一塊,不復之前。
她想起某年生日,陳恪西將唯一學過的中文歌唱給她聽。那是華人必會的《月亮代表我的心》,歌詞直白簡單得很,時興曖昧的年輕人都已覺得老土。“你問我愛你有多深,我愛你有幾分,我的情也真,我的愛也真,月亮代表我的心......”
明明是一場玩笑,林謐卻聽得投入。那是他唯一一次提到“愛”這個字,對她而言,何其珍貴。一曲終了,她卻嘴硬,裝作嫌棄地說:“為什麼要唱月亮代表我的心?明明月亮最善變!”
陳恪西立刻放下吉他反譏道:“隨便唱唱,不要當真。”
記憶裡他們鮮少有過什麼甜蜜時光,總在互相攻訐,鬥志昂揚,毫不退讓。
林謐重新躺回床上,心口的疼痛牽動著她遲鈍的淚腺。她難受極了,感覺快要不能呼吸,實在過於不堪忍受。於是像從前一樣,她把被子拉起蓋過頭,而後又把頭深深埋進柔軟的羽枕,渾身顫抖不已,終於小聲地,歇斯底里地哭了出來。
一夜未眠。
天剛矇矇亮,林謐朦朧中聽見窗外響起熟悉的汽車發動聲。她扶住窗邊往下一看,莊園大門開啟,陳恪西的跑車倏忽之間就已駛遠。
她都不知道自己呆在莊園裡究竟在期待什麼。
走進浴室,對著鏡子深深呼吸後,林謐收拾好自己,走出房間,打算離開。經過書房時又不由自主停下了腳步。只見滿屋狼藉,玻璃碎裂一地,窗簾被呼啦啦的秋風吹得高高揚起。傭人們正苦惱著從哪裡開始著手整理。
管家見到她,問:“小姐要先用早飯嗎?”林字已經被有意忽略了。
林謐搖搖頭,“我想要回酒店。”
管家察言觀色,見她一臉不虞,轉頭就叫來司機送林謐出門。
天清氣朗,果然是難得一見的好天氣。郊區到市中心距離稍遠,林謐坐車到酒店已經是兩小時之後。剛進大廳,她就看到已經有律師助理候在這裡,拿著遺產相關的檔案等她簽名。林謐帶人進房間後迅速簽完,問:“能不能再幫我起草一份股權轉讓書?”
等到律師助理一走,林謐想起昨天開始一直沒有聯絡森清澄。
林謐鼓起勇氣,撥通電話,“清澄,我有事要對你說。”
“聽上去很嚴重。”森清澄還取笑她,“Miko醬是偷吃了嗎?”
“是,我和別人做了。”林謐不知該用什麼語氣,“對不起,我想我們應該分手。”
霎時電話裡一片沉默。她太令他難堪了,她沮喪地想。
森清澄低低笑了一聲,打破了沉默,“Miko醬,如你所願,那這一刻……讓我看看現在幾點……好,這一刻,東京時間下午六時十三分,我們分手了。”
“對不起,清澄。給了你一段糟糕的戀愛,真的很抱歉。”林謐除了道歉不知如何是好。
正想掛下電話,卻聽森清澄說:“Miko醬,你是不是很愧疚?”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