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江頌宜像往常一樣,早早隨王全出城,去侍弄地裡的大豆和麥子。
心裡有了盼頭,她出門時連腳步都是輕盈的。
在地裡忙活半晌,昨日出動官府和太守的動靜引來不少附近的老農,詢問他們這兒種的是什麼作物。
王全得了江頌宜叮囑,對此閉口不言。
到了晌午,地裡的活兒忙完了,江頌宜臨走時又叮囑了王全一遍,請他保密,不要對任何人提起土豆和脫奴籍一事。
王全昨夜得了一百兩賞銀,這筆錢無異於天降橫財,全家未來十年內都不愁吃喝,此刻哪有不答應的道理。
他連連保證會守口如瓶。
江頌宜這才放心地走了。
入了城中,江頌宜往自家的冰粉攤子走去,跟一隊行色匆匆的將士擦肩而過,險些被撞著。
她側身躲過,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今日城中的氣氛不太對。
到了攤子上,江頌宜低聲問花想容:“三叔母,今日城中走動的將士是不是比往日要多?”
花想容也注意到了:“對,客人也比平時少。”
說到這裡,兩人對視了一眼,眼中浮起不祥的預感。
平頭百姓在邊關,最怕的是打仗。
打仗必有傷亡,贏了不一定是好事,但輸了,最先遭殃的一定是百姓。
江頌宜心下惴惴,見攤子上來了幾個老顧客,送上冰粉時狀似無意地跟他們聊起城中的事。
在她有意引導下,那幾個常年生活在庭州的本地人為她解了惑——前天夜裡,犬戎族派出千人精騎,屠了城外三個村落。
三個村子,數千戶村民一夜之間喪命,竟無一人倖存。
江頌宜臉色微變。
她想起昨天從太守府出來,遇上行色匆匆的守城將軍去找張祖謙。
江頌宜繼續打聽:“李阿叔,犬戎這般兇殘,會不會打到城中來?”
“不好說,每年這個時候犬戎都要來鬧一鬧,會不會鬧大誰都不知道。”李阿叔說著,嘆了口氣,“這安生日子沒過幾年,就盼著這幫畜生不要打進來才好,若是打進來……唉。”
李阿叔沒繼續說下去,但江頌宜聽懂了他的意思。
以犬戎族的兇殘,攻入城中,必然是見百姓就殺。
到時候他們這些手無寸鐵的百姓能躲到哪兒去?
聽了這些話,江頌宜心情更沉重了。
除了對“有敵來犯”的擔憂,她還想起死在戰役中的祖父和父親。
傍晚,冰粉攤子打烊,幾人收拾東西回家。
到了江家門口,江頌宜和江玉窈正合力把裝滿碗的木桶從獨輪車上抬下來,就聽得對面的沈家傳來哭聲,伴隨著沈芸嘶啞的哀求。
“爹,求您了,我不想給人做妾,求您看在死去的娘和我帶大弟弟的份上,不要把我賣給錢老做妾……”
“你還有臉說弟弟是你帶大的!上次他險些淹死在河裡你怎麼不提?”
沈父怒斥道,“這件事沒有商量的餘地,你不要白費功夫,今日相看錢老對你很滿意,下個月月初會過來下訂,你好好準備一下,別到了那日給沈家丟人。”
江頌宜和江玉窈聽著這番動靜,面面相覷。
江玉窈低聲道:“沈叔真要把沈芸嫁給錢老爺子啊?錢老爺子的年紀都能做沈芸祖父了吧。”
江頌宜沒搭腔。
江玉楨湊過來嘀嘀咕咕:“聽說這事兒是沈芸繼母牽的線,果然,天底下的繼母沒幾個能善待繼子女的。”
江玉窈臉上露出幾分不忍:“沈芸那個繼母本來就橫豎看她和弟弟不順眼,沈芸要是嫁出去了,她弟弟在家裡的日子豈不是更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