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難怪盧粲拼死拼活扒著李匡翼,知道這一代君王指望不上了,可不得提前找後路?
但是李匡翼究竟有幾分勝算呢?除了老天無人知曉。
崔遲站在高樓上,望見園中彩袖招展冠蓋如雲,心頭驀地一緊,忽然明白盧粲透漏老父病況,除了想製造機會與他面談,想必還有一個目的,那便是測試洛陽的風向,平時與盧家交好或有姻親的家族大都遣人來了。
「公主,」蜻蜻關切道:「又難受了嗎?」
崔遲蹙眉摁了摁胸口,低聲道:「有點噁心。」
蜻蜻拿出裹著糖霜的酸梅脯,崔遲拈起一顆放到了嘴裡,酸甜的滋味刺激著舌尖,他不由得想起了阿霽。
哪怕已經親密無間不分你我,但他有件事卻始終避而不談,那便是他打算如何處理與保王黨的關係。
她生在女皇的蔭蔽下,她看不到黑暗的角落,也聽不到反對的聲音。
而且她還是個女子,所以她不懂這世間千千萬萬男子心底壓抑的不甘和憤懣。
很多人支援的不是李匡翼這個人,而是一個能將他們丟失的尊嚴拾起來的象徵。
他有把柄在李匡翼手上,但這並非他不願明確態度的原因,他得為將來做打算。
如果李匡翼贏了,他有擁立之功,大可以保阿霽和孩子的性命。
如果李匡翼輸了,遭清算時將他供出,那他也有的是退路,大不了反出洛陽,去江南投奔舅父。
哪怕到了現在,他仍摸不透阿霽的心思,但有一點他確信,如果自己站到了女皇的對立面,阿霽會毫不猶豫地捨棄他。
如此看來,身份的錯位,也許是老天在冥冥之中保護他?
「公主……」蜻蜻的聲音又在耳畔響起,崔遲回過神來,聽見她說:「新豐縣主來了,正四處找您呢!」
他深吸了口氣,心底默唸著阿霽傳授給他的口訣:少說多笑常點頭,撒嬌賣痴裝嬌弱。
只要牢記這十二字,基本遇到誰都能矇混過關。
崔遲到底還是不放心阿霽,怕她在盧粲面前露出馬腳,所以探視過年逾古稀神智昏聵的盧義臨後,也不顧眾人打趣,硬著頭皮便要告辭。
李霖滿臉恨鐵不成鋼,追上來在他額角戳了一下,憤憤道:「你就這點出息嗎?離了崔遲便不能活了?難得大家共聚一堂,當著這麼多親戚的面,你還未開宴就走,是要同我們割席嗎?」
崔遲很不喜歡她頤指氣使的模樣,橫了她一眼冷冷道:「你要這樣想,那我也沒辦法。」說完拂袖而去,從容登車。
李霖愣在原地,不敢相信那個言笑晏晏溫柔和善的小妹會說出這種話。
一定是被崔遲帶壞的,整日膩在一處,能不沾染上他的冷僻習性才怪。
進城後天色已經不早了,厭翟車再寬敞平穩,崔遲也累到腰痠背痛頭暈目眩。
正想開窗透口氣時,前方開路的般般飛馬過來稟報:「公主,駙馬不在府上。」
「去哪裡了?」他心頭一緊,聲氣有些不穩。
般般俯身到窗邊,悄聲道:「聽說日間見了一名醫官,然後便和他一道出去了。那醫官有些蹊蹺,長贏親自帶進去的,表情活像白日見鬼。」
話說到這裡,崔遲便徹底明白了。
阿霽不僅見了盧粲,還跟著他出門了,很可能是去會見李匡翼了。
怒火熊熊而起,幾乎要將他的理智焚燒殆盡。
她打得什麼算盤他無從得知,此刻也不想再去探究,「回宮……」他握著窗欞的手微微發顫,嘶聲道:「即刻回宮。」
般般驚訝道:「可是公主,咱們已經進坊門了……」
「回宮!」他摔下簾子厲聲道。
般般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