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我的禮物呢?」朝行雨坐起身,向傅先生攤開手心。
「閉上眼睛。」
手上多了份重量,朝行雨睜開眼,發現是宴會上阿姨遞給傅先生的那份檔案。
「這些年來我一直在努力爭取,但之前國外形勢太複雜,政府那邊沒辦法,所以拖到現在。」傅先生聲音裡有歉意,「雖然你不說,但我知道你心裡一直都記掛著。」
明明只是一份白紙黑字的檔案,朝行雨卻覺得手心似有千斤。
兩份烈士追認文書,詳盡羅列了兩人十幾年為國奉獻的功勳,到最終付出生命,卻無法將此公之於眾的歉意。
檔案的最後,是短短一句:「巍巍青山埋忠骨,朵朵白花奠英靈。」
朝行雨卻就這麼紅了眼睛。
銀白的銀幕上,電影不知何時已經落幕,長串的致謝過後,畫面跳轉,一張與朝行雨六分相似的臉出現。
「小雨?」畫面裡的女人調整好鏡頭,隨後坐在高大男人身側,兩人背脊挺直,坐得端正極了,好像有些緊張。「你說說話啊!不是說要給兒子留份影像的嗎?」
男人有些侷促地撓撓頭,「我,我說啥?」
「我怎麼知道?」女人白他一眼,重新面對鏡頭:「咳咳!小雨,那個……我是媽媽,是媽媽哦。」
男人有樣學樣:「小雨,我是……我是爸爸。」
畫面裡的朝母肚子已經很大,她說話時總是下意識地撫摸肚子,思索的神態和朝行雨幾乎一模一樣。
夫妻倆沒頭沒尾地閒扯,從兩人的工作扯到朝行雨出生後的規劃,吵吵鬧鬧,好像有永遠也說不完的話。
傅柏生無聲把人抱在懷裡,在他身後安慰般,不斷在他發間落下輕吻。
畫面裡的兩人終於說累了,安靜下來,卻捨不得就這麼關掉錄影。
朝母好一會兒出聲,聲音裡有憂慮:「我從前沒想過自己會成為母親,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姑娘,你爸也是,沒心沒肺的,一點不靠譜……直到你來到了,一切都不一樣了。」
「我和你爸爸,我們做的事情,對你來說可能是個負累,我們也不知道能陪你多久……我,媽媽有些害怕,所以給別人留了信。如果我們發生了什麼事,他會代替我們照顧你……」
「小雨,作為我們的孩子,媽媽和爸爸都覺得有些對不起你。萬一,我是說萬一我們出了什麼事,就是想讓你知道,我們很愛你。我們希望你能健康長大,自由快樂地過你的人生。」
銀幕暗下,周圍感應燈亮起。
傅柏生懷裡抱著朝行雨,覺得自己擁抱著一灘溫泉,淅瀝著把他的衣襟都打濕了。
「別哭了,眼睛會疼。」傅柏生大手捧起一張濕漉漉的小臉,鼻尖和眼角紅地像暈開了胭脂,「生日快樂,我的乖寶,」
朝行雨抽抽氣,奶聲奶氣地嗚咽:「你,你看我像是開心,嗝……」
他抓皺傅柏生胸口的衣襟,像一株清晨雨後的玫瑰,脆弱地偏頭倚在他掌心,熟悉的觸感讓他感到安心,忍不住輕輕蹭了蹭。
傅柏生一愣,俯身側頭靠近他,高挺的鼻樑刮過朝行雨臉頰。
似有所感地抬頭,朝行雨盛滿淚水的眼睛似有無數星辰,他疑惑地望向傅柏生近在咫尺的眼睛,小聲小氣地喚他:「小舅舅?」
少年感到傅柏生過近的吐息,溫熱地撲在他的唇上,卻本能地信任著,一絲一毫沒有後退。傅柏生猛地清醒,他不敢去回想方才身體不受控的動作……他捧高少年柔軟的臉頰,蜻蜓點水般吻了吻他鼻尖上通紅的小痣。
這是朝行雨早已習慣的屬於傅柏生的安慰方式,他重新縮回男人懷裡,沒有聽見房間裡屬於另一人的,過於猛烈的心跳。
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