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邊界燈整齊列布在跑道上。飛機暫停滑行,跟在一架波音747的客機後面,排隊等候進入私人停機坪。
機艙內的螢幕上顯示距離目的地的英里數為零,里斯本當地溫度為12攝氏度。林謐疲倦地張開眼,望向舷窗外。蒼穹如一隻倒扣的琉璃碗罩住寂靜世界,無邊無際的藍正隨著暮色漸濃,澱得越來越沉。雨勢生猛,打在窗上,水滴蜿蜒流淌,舷窗好似在哭泣。
“陸地在這裡結束,海洋從這裡開始。”這是她英國中學歷史課本講到航海時代提及過的一句。所謂天涯海角,也許就是指距離里斯本不遠的歐羅巴大陸最西端的羅卡角。
林謐不禁苦笑。她這短短二十幾年從來都身不由己。幼兒時被親生母親拋棄,少年時又被拿來做爭產的工具,現在成年了,又因一段不受認可的戀情,被家族嫌惡放逐到此處。
飛機開始滑行,駛入停機坪。不過多時,艙門開啟。
毫無溫度的聲音提醒她:“陳小姐,請跟我走。”
林謐默然不語,掀開毛毯起身,剛想邁出艙門,突然金髮女機師從駕駛艙衝了出來,“陳小姐,恐怕你還要再多坐一會。”
林謐略微不解地回頭,看著身邊的男人已經與機師爭執起來,說到後來聲音都壓不住。
“……什麼?!重新加油?”
“地面說陳先生來電話,要求我們立即返航……”
“可是,陳老先生交待……”
“……這不關我的事,我聽地面指揮,你最好打電話問清楚……”
他從來不會叫她失望。
林謐眼眶一熱,安然回座,卻聽正在關閉的艙門外傳來一聲驚雷,暗沉的天空瞬間閃過幾道長長的裂紋。
*
早晨十點,天已大亮,公寓裡卻燈火通明。
簡穿過客廳,走進書房。露臺門沒有關,陳恪西獨自倚在欄杆邊,銜著一支菸,正撥動著手裡的黑金打火機。幽藍火苗在風中搖曳,明滅不定。
他生活自律,從無惡習,極少抽菸,只是等了一夜沒等到人,顯而易見的心情不佳。
真是雪上加霜,他最討厭這種時候又得知不如意的訊息。
簡猶豫著開口:“陳先生?”
陳恪西抬起眼看她,取下嘴邊尚未點燃的煙,問:“那邊到底什麼時候能飛?”
“雷雨天氣影響,林小姐的飛機可能今天上午還是飛不了……”
果不其然,他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他沉默不語,片刻之後,抬了抬手指夾著的煙,彬彬有禮地問:“可以嗎?”
簡點點頭,心中稍稍安穩。她的老闆至少還保持著在女士面前的紳士做派。
陳恪西皺著眉,點燃煙,吐出淡白的菸圈,看向她手裡的檔案袋,“你手上拿著的是什麼?”
“關於遺產訴訟的律師函……”他冷峻的臉在煙霧瀰漫中神情叵測,簡琢磨不透他所思所想,“陳先生,今天你還去公司嗎?”
陳恪西沒有回答,接過她遞來的檔案,粗粗翻過一遍,又交還給她,只輕飄飄地說了一個詞:“settlement*。”
昨天訊息一放,宣告一出,市場頓時驚動,今早陳家就有人按耐不住,送來律師函,逼他交出繼承所得。外面已風聲鶴唳,他卻表現得平淡如常。
她的老闆坐莊坐慣了,絕不可能甘願做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魚肉。這次他卻自爆短處,又輕易提出和解,豈不是意味著平白交出手中股權?
簡實在不理解他的一系列操作,問:“陳先生,你想什麼時候?”
“今天下午三點。通知陳家那些人,就在公司會議室,過時不候。”
簡還想勸告兩句,卻聽他對手機說:“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