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電話的時候,林謐正在參加同僚的送別會,場地已經從義大利餐廳換到橡木酒吧,她的飲料也從橙汁換到酒吧特製的名為transporter的雞尾酒。
東京站酒店處於東京站丸之內口,而酒店裡的橡木酒吧是日本人一直崇尚的歐式古典的模樣,相似的定位,相似的風格,很難不令林謐聯想到位於倫敦國王十字站的St  Pancras酒店。
酒已過半,時針指向十一。對日本人來說,酒就像個開關。喝酒後的日本人一改平時的嚴肅寡言,變得高亢聒噪,滔滔不絕。話題也從吐槽千奇百怪的客戶轉到令人興奮的男女關係上來。環境絕佳,氣氛絕佳,剛有個同僚興致勃勃地聊完如何用漏斗分析來提高從搭訕到上床的成功率,觥籌交錯間已有另個同僚坐到身邊,趁著酒興問她,“林桑有男朋友了嗎?”
林謐喝了口酒,眉眼彎彎,笑著說:“已經有了呢。”
“是林桑很喜歡的人嗎?”同僚明顯還不死心。
林謐晃了晃手中的酒杯,正想要回答,手機就振動起來。號碼開頭的英國國際區號令林謐不由一怔。她猶豫片刻,向同僚歉意一笑,就一手拎起酒杯,一手按了接聽,一邊向外面走去,“Hello?”
“林謐,我是陳恪西。”熟悉的聲音,一如既往的低沉有力。林謐的心猛的一跳。
彼端仍繼續說著,“之前郵件傳你資訊,一直沒有收到回覆。媽咪剛走,遺囑寫明你需要到場。月底的葬禮也希望你能來。”
林謐頓時心情沉底,電話裡一片沉默,只有兩人的微微呼吸聲。林謐終於應了一聲,“好。”
“那就這樣,See  you.”彼端講完就徑自掛了電話,只留忙音。
電話時長不過十多秒,仍是典型的陳恪西式,乾脆利落極了。林謐聽著嘟嘟嘟的忙音,心中情緒複雜,一片茫茫然,也不急著回酒吧去。走廊窗外是丸之內的街景,燈火闌珊,鱗次櫛比的玻璃樓看上去十分摩登,大概每座大都市都長著一張相似的臉,林謐竟然再一次想到倫敦,想到倫敦的金絲雀碼頭。
她的臉倒映在窗上,身邊影影綽綽,酒吧裡的說笑聲漏進耳朵,而她早已收斂了一貫的溫和笑意,眉目慘淡,只剩空白。
直到森清澄的電話進來,林謐才回過神。
“Miko醬一定喝了很多酒對不對?”森清澄又想揶揄她,林謐忽然覺得輕鬆了一點。
“我才沒有喝很多……還有……”林謐聲音低了下來,“正打算告訴你,我有位安迪阿姨過世了,我得去趟倫敦參加葬禮。”
“什麼時候?”森清澄那端敲鍵盤的聲音停了下來。
“想訂下週週一的機票。”
“嗯……”森清澄沉吟片刻,“對不起,Miko醬,我想陪你過聖誕和跨年的話,我現在必須加快工作程序。”
“我知道。沒關係,我可以自己去。”
收線前,森清澄認真問她:“Miko醬,這位安迪阿姨是你很重要的人嗎?”
林謐嗯了一聲,又說:“也不是那麼重要。你也不要太累了,清澄君。”
訂票,請假,整理行李。林謐有條不紊地處理好出行前的事務,帶著笑臉答應同事要帶伴手禮回來,卻在搭機時開始恍惚了起來。
東京到倫敦,六千英里,十三小時航程,九小時秋冬時差。
昏昏沉沉,渾渾噩噩。
停機,出艙。
取完行李,停下腳步,她拿出手機,熟練換上O2的sim卡,一時怔忪,這個流程彷彿不過是學生時期每次結束假期之後返校一樣。
希思羅機場的氣味和往事一起撲面而來,真是令人措手不及。
這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