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卿已然聞聲,微光中浮現的細小塵埃悉數離遠,她側視而來的目光一眼落鎖在那位柳心誠身上,未有偏移半寸。
只是目光內複雜的情緒悄無聲息地轉化,她不安地出聲,急喚道:“聽琴。”
柳心誠張嘴合攏,內心只道:有趣!
據阮卿事後回憶,這是除阮英外,第二個看穿她偽裝之人,且是一眼識破!
聽琴匆匆自另一方向過來,她見到了不遠處的兩人,低頭問道:“小姐歇好了是嗎,我們上山去吧。”她對貿然出現的兩人十分戒備。
阮卿應允,在她的攙扶下緩慢地移步向石階,仿若對身後的注視渾然不察。
兩人上山入夫子廟不久,阮卿便在眼角拐彎處見到了他們的到來,朝聽琴說道自己身感不適,便打算下山回府。
她敏銳的感知到,自己這趟出門過於草率了。
只在與他們交錯而過時,有人出聲說道:“小姐,你東西落了。”
阮卿眉頭一皺,返回身時,已換了一副感恩之心的模樣,笑容和煦地對道:“是我遺失的帕子,謝過這位公子。”
聽琴疾上前兩步替她接過。
阮卿卻又聽他說道:“客氣什麼,舉手之事。”
他的渾吝之感,阮卿沒放在心上,她噓嗟自己回府後要承受的苦悶,但在外拋頭露面實屬不宜。
阮卿對夫子廟偶遇的兩名男子全然未放心上,她有太多要去顧慮,回府後聽聞素日晚歸的阮英已先一步歸來,只點頭應聲。
不出意外,阮英又跑到她回房的小徑上堵她,似乎怕她院中人多嘴雜,每次挑事都挑一個靜僻之所。
“姐姐今日難得出府,可是玩了什麼稀奇古怪的玩意?”
阮英開篇是正經的關懷之話,阮卿只當她無外乎來膈應幾句,便只答道:“隨意走走。”
阮英輕笑,波瀾不驚之態下彷彿說著無關緊要的話:“我聽嬸孃說,前幾日父親替你擬定了一門親事,姐姐怕還矇在鼓裡吧?”
很好,阮英每次都能戳中她的要害,令她防不勝防。
“父親自有主意,我操心有何用。”
阮卿仿若一個巨人,每一次都不能被打倒一般,可再無堅不摧的心,還是會在看不見地方,傷痕累累。
“姐姐識大體,妹妹我自愧不如。”
“也是,得姐姐嫁人了,我才能讓曾公子來迎娶,哪有妹妹先嫁的道理。”
阮英三言兩語之後,便要姿態肆地朝前走。
阮卿挪過腳尖,看著她的碎花背影,斑駁搖曳如道旁的枝葉,緩緩啟口說道:“你是真的,喜歡曾公子?”
阮英頓步,折返身時帶著滿臉狐疑之態,問道:“姐姐何出此言?”
阮卿目光逡巡在她不解的神色上,笑意微閃,說道:“我只是想確認……”
“你喜歡他,是因為我,還是因他本身。”
阮卿的話聽來拗口,阮英卻明白了,問道:“姐姐是何意?”
阮卿上前走動兩步,裙曳及地,風聲遠離,她將阮英鬢間的一縷髮絲繞到耳後,聲音輕淺地說:“玩弄一個人的感情,很好玩是嗎。”
“你玩弄的也只有曾商言而已。”
“姐姐你真的一點也不念舊情?”阮英後退得驅離她的靠近。
阮卿道:“你覺得我若真喜歡,當真會遠遠地看著你們濃情蜜意?”
“妹妹喜歡玩,當心將自己砸進去。”
阮英自小便知道自己的這位姐姐不是個好惹之人,可總沒見她發脾氣,以為這次十拿九穩,沒料到自己失算了。
她或許曾對曾商言有過幾分情愫,但這情愫在她不間歇的膈應下也耗得差不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