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扶了他起來,放柔了聲音道:“小哥兒,你家在哪裡,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見他臉上被撓出了好幾道血印子來,雙眸半閉,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又忍不住嘆道:“那些孩子怎麼能那麼多人欺負你一個,他們家的大人都不管的嗎?你家的大人待會兒見了你這個樣子,還不定心疼成什麼樣兒呢!”
話音未落,那漂亮小男孩兒卻忽然掙脫何大有的手,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徑自往前走去。
何大有先是詫異,但在看到小男孩兒撿起地上早已裹滿了灰,髒得讓人已快要看不到了的殘破的半個饅頭,大口大口的往嘴裡塞時,便恍然了,繼而則是心酸,他也是捱過餓的人,當年他別說只是髒了的食物了,連野狗嘴裡的東西都搶來吃過,自然明白那種要吃的不要命的感受。
他不由憐惜之心大起,想起自己包袱裡還有兩塊乾麵餅,忙掏出來,上前就往漂亮小男孩兒的手裡塞:“小哥兒,你慢點兒吃,不夠我這裡還有,有我在這裡守著你吃完,諒誰也不敢再來搶你的了。”
本以為會換來對方的感激涕零,這年頭兩塊乾麵餅於大戶人家來說不算什麼,甚至連下人都不會吃這樣的東西,可於升斗小民來說,卻等同於“打牙祭”,便是傻子,也定不會拒絕的。
沒想到那漂亮小男孩兒卻不但不接何大有的麵餅,甚至連看都不看一眼,也不向何大有道謝,自顧吃完手裡的饅頭後,便轉過身,腳步有些蹣跚,但速度卻一點也不慢的跑開了。
何大有在後面叫了兩聲,叫不住他,無奈只得折了回來向簡潯覆命:“大小姐,人我已經趕跑了。”又向何媽媽使眼色,問她接下來他們該怎麼辦?
何媽媽哪裡知道該怎麼辦,只得回以眼色讓何大有遠遠的退開後,方低聲問起簡潯來:“大小姐,接下來我們要怎麼做?這天眼看就要黑了,不然我讓我家那口子,先去找戶人家借宿一宿?”
簡潯卻沒有回答何媽媽的問題,事實上,她根本沒聽見何媽媽說話,她這會兒滿腦子都在想著方才離去的那個漂亮小男孩兒,如今看來,對方顯然就是她要找的人宇文修無疑了。
她前世當然是見過宇文修的,雖然是在她做了鬼以後,可對方長什麼樣兒,她還是見過的,與方才那個小男孩兒,說真的,哪哪兒都看不出相似之處來,然那股子瞅準了一個人,便把那個人往死裡整,也不管同時還有多少人在對付自己,簡而言之就是‘死也要拉一個墊背的’的狠勁兒,倒是與前世做了攝政王后的他,是如出一轍的。
不過能被那群無知小屁孩兒擠兌叫‘小王爺’,又說什麼‘你就讓你的王爺爹爹治我們的罪’的,這個莊子上除了宇文修,還能有誰,這裡本來就是睿郡王府的莊子不是嗎?
可也不對啊,宇文修就算再不祥,再不得睿郡王喜歡,那也是他的嫡長子,正經的天家血脈,如今卻在自家的莊子上,被欺負成這樣,對一塊饅頭也如命般珍視,就跟有生以來,便沒吃過般,吃相與街上的小乞丐有的一拼——這中間到底有什麼不為人知的原因?睿郡王就不怕旁人知道了,戳他的脊樑骨,說他虎毒尚且不食子,他這樣虐待自己的嫡長子,比老虎還要毒嗎?
那自己接下來因“救命之恩”而衍生出來的知恩圖報,雪中送炭,豈非將越發彌足珍貴了?
就是睿郡王那一關,怕不好過啊,這樣的事,終究不是什麼光彩事兒,睿郡王一定不會願意旁人知道的,但若要一直瞞著睿郡王行事,這裡總是人家的莊子,瞞得了一次兩次,豈能次次都瞞得過?
不過山高皇帝遠的,自家區區一個小莊子上發生的事,睿郡王也未必就會時常關注,若是他真時常關注了,也就不會任由旁人那樣欺凌自己的兒子了……噝,但也說不準,睿郡王未必就不知道,也許,一切都是在他默許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