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貼身嬤嬤心裡也清楚,如今將三皇子送回自己府上去才是最穩妥的,可理智是一回事,情感又是另一回事,她打小兒就親眼看著三皇子長大,早年宗皇后忙著和林貴妃鬥法,將唯一的兒子交給別人照顧都不放心,惟獨只放心她,所以她貼身照顧三皇子的時間,比宗皇后這個親孃還要多得多,自然也是真的心疼三皇子,與其說她是怕宗皇后不能時時看著兒子不能安心,倒不如說是她自己不能安心。
宗皇后卻沉聲道:“宮裡人多口雜,何況成年皇子要留宿宮裡得徵得皇上的同意,本宮去回皇上時,要怎麼說,說稷兒忽然染了重病,所以必須留宿宮裡嗎?萬一皇上聽說後,要親自來看稷兒怎麼辦,蔣衡是我們的人,其他太醫可不是,本宮不能冒這個險,你不必再說了,立刻去安排!”
“娘娘考慮得極是,都是老奴短視了。”貼身嬤嬤仍是一臉的難色:“只是娘娘目標太大,親自送殿下出宮怕是不妥,落到有心人眼裡,才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了,不如還是讓老奴代娘娘跑這一趟罷?”
宗皇后斷然道:“本宮喬裝一番,持了你的腰牌,想來不至惹守城的護軍動疑,柯氏那般沉不住氣,本宮不親自走一趟,軟硬兼施的彈壓住她,稷兒府上先就要亂了,那我們還談什麼將來?萬氏進門在即,本宮不想再出任何岔子!再就是父親那裡,本宮也得親自走一趟,這事兒瞞誰也不能瞞父親,儘快讓父親知道了,也好儘快給稷兒秘尋能人異士,儘快拿出個萬全之策來,不至於事到臨頭了,再來想法子,那就真是迴天無術了!”
這些事自己一個下人的確不夠格兒出面,貼身嬤嬤也就不再多說,自行禮退下,安排待會兒宗皇后母子出宮的一應事宜去了。
宗皇后這才頹然的癱倒在榻上,望著頭頂的承塵發起怔來,萬一稷兒以後都好不了了,可該怎麼辦?就算他已有珏兒這個嫡子了,可一個子嗣怎麼夠,說句不好聽的,一旦將來珏兒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他們母子拼死拼活到頭來,豈非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不能再想了,稷兒吉人天相,一定會好起來的,屆時她不將妙貴嬪那個賤人千刀萬剮,誓不為人!
貼身嬤嬤很快便將一切都安排妥了,眼見天已傍晚,宮門快下鑰了,宗皇后遂讓人將仍昏睡著的三皇子抬上馬車,自己也隨即坐上去,然後直奔西華門而去。
西華門今日該班的護軍頭領是宇文策的心腹雷遠,素日也是常在禁宮行走的,自然認得宗皇后,雖然此時此刻的宗皇后穿著一身宮裡嬤嬤們的服飾,也一直有意低著頭,但她身上那種上位者自然而然流露出來的雍容與貴氣,又豈是一身灰撲撲的衣裳能遮掩住的?
不過在聽了宗皇后的說辭:“三皇子今日去給皇后娘娘請安時,忽發疾病,皇后娘娘忙傳了太醫,一直到這會子,三皇子才稍稍好些了,只人仍昏睡著,所以皇后娘娘特地打發我跑一趟,送三皇子回府,還請大人行個方便。”
又看了宗皇后經趕車太監之手遞過來的腰牌後,雷遠還是很痛快就放了行:“原來是皇后娘娘跟前兒的孫姑姑,下官這就讓他們開門,只是一點,還有一個時辰下官就該與同僚交班了,還請姑姑快去快回。”
宗皇后少不得應了,這才放下車簾,聽著馬車“得得得”的駛出了西華門,駛上了通往內城必經的長安大街。
與趕車太監一道坐在車轅上,也喬裝了一番的吳貴喜壓低了的聲音隨即從外面傳來:“娘娘,馬車已經上了長安大街,很快就可以抵達殿下府上了,奴才事先也已與我們的人說好,待會兒由他們去與方才的護軍們交班了,我們只需要趕在三更天之前回宮即可保萬無一失,娘娘只管放心。”
宗皇后頭也不抬的“嗯”了一聲,繼續看起三皇子平靜的睡顏來,這麼懂事這麼優秀的兒子,要是今日沒有色迷心竅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