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周汀語氣平淡。看來他絲毫不關心沈朝汐和遲暮裡是否會發生任何苟且。
「現在我把沈編送回去。他是不是」遲暮裡咽了口唾沫,曲線上彎的嘴角愈發歪斜。幾次音節已經湧到了喉嚨,可最終還是說不出口。那句:他是不是和你住在一起。
周汀說:「把他送到我這就行。你正好順便一起來坐坐。地址我發給你。」
遲暮裡掛了電話。
遲暮裡把五年前上市的廉價手機塞進褲兜。同時摸出錢包,取出僅剩的兩張五十,一張二十,四塊硬幣。抓起沈朝汐右手,零錢紙幣一起拍在他手掌心。
「自己打車過去。」
他說。
遲暮裡曾經飾演過流落街頭的乞丐,也飾演過一無所有的奴隸,他曾經揣摩過他們在最深暗絕境裡的情緒,想過用大笑演繹,想過用哭喊演繹,但原來就是現在這樣,一顆石子落進死水裡的平靜而已。
他緩緩替oga合上手,無法聚焦的眼睛穿過面前人,直勾勾看向遠方漆黑的海岸線,海面上燈塔孤寂而立,每一束光這輩子都困在迴旋往復的死衚衕裡。
手背濕了。
沈朝汐踮起腳尖,捧住他的臉想吻。他偏頭避開。
卻也瞥見oga滿臉濕潤,像被海水衝上岸的屍體。巧的是那水正好也都鹹。
以前他最怕沈朝汐掉淚,尤其當沈朝汐為了不嗚咽出聲,貝齒緊咬下唇,緊繃著兩枚梨渦盛著濕潤淚水。
現在,遲暮裡無動於衷。都是沈朝汐唬人同情的把戲而已。大概沈朝汐心裡正在捧腹大笑:遲暮裡啊遲暮裡,我知道你最受不了我掉眼淚,立刻對我心軟,立刻被我拿捏,因為你還是愛我愛得死去活來,對不對?
十分鐘前還能因為那件高中校服假裝視而不見,當他意識到都已經把自己的一無所有明晃晃剖開,沈朝汐還對他欺來瞞去,再抬手拭他的淚,就是自己騙自己。
都說了別做笑話。
遲暮裡輕輕笑了,笑聲逐漸沉默,笑聲中夾帶著沉重的嘆息,轉身離去。
他踢開保險,翻身跨上摩托,轉動車鑰匙,重新啟動引擎。向前滑行兩步,明顯身後有阻力。
回頭,沈朝汐雙手拉著他的摩托車護欄:「我不知道住哪」抽抽搭搭的,一句話要哽咽好幾次。虛偽。
「是真的因為你說」做作。
沈朝汐深深吸了一口氣:「我不知道住哪,是真的。因為你說,我是校友家屬,可我不知道——」
引擎發動,遲暮裡起步就加大馬力,飛馳。
他用餘光看後視鏡,沈朝汐被他向前的加速度帶著猛地一個踉蹌,臉朝下撲倒在地。
「啪。」摔得很慘。但很快站起,踉踉蹌蹌追他的車。雪天滿地濕泥,遲暮裡看見他的前發沾了泥巴,濕漉漉黏在臉上。像極了那件被他拋在地裡的藍白校服。
沈朝汐於事無補追他的車,張嘴在喊什麼:「——」
遲暮裡板著一片死寂,轉動把手,朝著市區加速駛去。聽到「是真的」三個字,他就只剩一個念頭,不要再讓沈朝汐的聲音傳進他耳朵裡。
你說我是校友家屬。
可我不知道你住在哪裡啊暮暮
以後他會希望自己當時能聽見的。只是現在都如他所願,每一個字都和沈朝汐一起,融成後視鏡一個越來越小的點,最終倏地消失不見。
回到自己的二十平米群租房,已經將近晚上十點。周汀把地址發給了他,坐落市中心江畔的天昱華邸,月海甚至是全國地標性的高階住宅社群。巧的是他父親名下也有幾套房子買在那裡,已經給他同父異母的弟弟分去了。
房間裡無處安放座椅,當然也沒有沙發。簡易辦公桌的搭檔是床,遲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