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十個捆縛在他手裡的鎮宅之靈,在那剎那被雪白的傀線絞殺殆盡,帶著巨大的呼嘯聲,消散與夜空裡。
張岱只看清了聞時俯衝直下時,冷如霜雪的眼睛。
而下一瞬,他連眼睛都看不到了。
因為謝問抬手,隔空擊了一下他的頭頂。
千刀萬剮、生剖人心不過如此!
那是靈相被人強行從軀殼裡拽離的感覺。像有無數人攥著鏽鈍且佈滿鋼刺的刀刃,摁著他,從頭到腳,自每一寸面板捅進來,再拉扯著撕出去!
每一下,那些鋼刺都會帶出血肉,細細密密,痛不欲生。
張岱尖聲慘叫著,卻聽不見自己的叫聲。
某一刻,他甚至看到了自己的……不,是張雅臨的身體癱軟地倒在地上,他而卻半昂著頭。
那是他的靈相幾乎要脫離軀體了。
於是他在急促的喘息和尖叫中,艱難地攥緊手指,將指尖猝然插入地下!
本家這裡是他精心補了多年的巢穴,地底每一寸都連通著八方四處的籠渦,他在虛弱之時便會靠那些緊急補養一些,苟延殘喘。
這些年,用得越來越頻繁。甚至光是香爐都不夠了,他常把自己整個兒埋進那些黑霧泥沼中,在最陰溼晦暗的地方,求一個永生。
但這一次,他手指插入地底下時,卻沒有感受到熟悉的、帶著陰溼和愁怨氣味的那些黑霧。
而是碰到了光。
那是淡藍色的陣光,溫暖、明亮。
但他碰到的瞬間,卻像是被灼燙了一般。其實那種痛他是感覺不到的,因為遠遠不如靈相上的痛。
但他還是本能地縮了回來。
到此時,他終於明白卜寧剛剛那浩如江河的陣局是為了什麼了,為了將他困鎖在這一畝三分地、為了擋住他遁入地底的路、為了讓他再也觸碰不到那些供養他的東西。
可惜了。張岱想。
原本連通籠渦,能給他們再弄些麻煩的。
但是沒關係……
一切都發生在須臾之間——
聞時帶著傀線和長風猝然落下的時候,清瘦的手指抵了一下地面。那低頭的瞬間,他看見本該靈相爆裂立斃當場的人,埋於黃土的手指忽然抽動了一下。
那是傀師常用的動作,聞時對這極其敏感。
他下意識覺得張岱在招傀。
但下一秒他就意識到不對!
這種垂死狀態怎麼可能去控傀?控傀也起不了絲毫作用,誰能被他控?他又攔得了誰?
“啊啊啊——!!”
遠處正在拔除疊陣的人群忽然傳來一聲驚叫。
聞時擰眉望去,就見一個年輕小輩捏著自己的手腕跪倒在地。僅僅是一個瞬間,他鮮活的臉色就枯敗下來,像瞬間乾癟的鮮花草木。
“怎麼回事?!”
僅僅是問話的工夫,人群裡又傳來幾聲慘叫。接連好幾個年輕人猝然倒地,同樣捏著手腕,同樣像瞬間乾癟的花木。
接著是更多人……
不足一秒的時間裡,整個張家庭院內倒下去了百來個。
於此同時,本該瀕死的張岱卻忽然煥發了蓬勃生氣,靈神在眨眼之間暴漲數百倍,遠超任何一個正常人!
就像那些小輩的勁力全部被他吸納到了自己這邊。
震盪的地面驟然止息,庭院內出現了不足半秒的死寂。接著,滿場譁然。依然站立著的所有人都被這一變故激怒了。
吳茵一把拽起面容枯槁、毫無生氣的吳文凱,掩到身後。凌然出手,直奔張岱而去。
楊家的符咒帶著千軍萬馬之勢,轟然直擊張岱頭頂——
但是發出慘叫倒下的卻是她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