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路邊最普通的東西。
但懂的人都知道,這些陣石布好的瞬間,一個大陣正沿著他們圍箍的那個村鎮徐徐落下,將整個村鎮以及村鎮裡的人包納進去。
村口那些家主鎮著的地方,就是陣眼。
大陣落成,村鎮裡的風有微微的變向。
有幾家狗突然叫了起來,夜半深更擾人清夢。但又很快安靜下來,嗚嗚著重新趴地睡了過去。
狗叫的同時,陸家二樓第一個房間裡,張雅臨猛地睜開眼睛。
他從沙發上一骨碌翻坐起來,伸手撩了一下窗縫裡溜進來的風。他剛想叫醒張嵐,就發現他姐已經醒了,正披頭散髮地坐在床邊,跟他是一樣的動作。
“這是……”張嵐敏銳地捻了捻手指,叫道:“完了,大傢伙,一個人可布不來,別是老爺子坐不住,直接帶著人衝過來了吧?!”
張雅臨顯然跟她想到了一樣的東西,臉色變得極差。
他們深知,在幾個老祖宗面前搞偽裝是最蠢的事情,多此一舉。所以思來想去,決定前半夜老老實實睡覺,等後半夜幾個老祖也歇下了,再趁著那點時間差,開一道陣門直接回本家。
他們畢竟跟幾個老祖沒有深仇大恨,也算不上什麼正經的威脅。以那幾位的性格,就算發現他們跑了,要追,也不會追得多謹慎認真。那個時間夠他們回本家報信、說清原委了。
但他們沒想到一向穩得住的老爺子,這次居然半夜就殺過來了。
這真是最緊的算計,最壞的時機。
姐弟倆對視一眼,二話不說破門而出。
他們直衝下樓的時候,看到了謝問、聞時他們走往村口的背影。
要死……
姐弟倆腦中“嗡”地蹦出這兩個字。
張正初他們以為,自己第一個看到的人會是周煦。畢竟他是收接電話的那個,作為帶路者再正常不過。
又或者,會是某個陌生而僵硬的村夫。那應該是卜寧老祖暫時棲息的軀殼,論身份地位,走在最前面也正常。
但當他們坐鎮於陣眼之上,一眨不眨地看著前路時,最先看到的既不是周煦,也不是陌生村夫,而是——
“謝問……”
脫口叫出這個名字的是跟著張家大部隊過來的張碧靈,她作為張家邊緣化的小人物,在一眾同輩子弟裡毫無存在感。
只在叫出這個名字的時候,被短暫地關注了一下。
但那些目光下一秒就轉回到了來人身上。
在場的各家家主幾乎沒人跟謝問打過交道,但每個人都知道這個名字,知道他母親跟張家之間的淵源,更知道……他是個被名譜圖直接除名的人,早早就被轟出了判官的隊伍。
還是個體質稀爛的病秧子。
這是很多人第一次看見謝問。
看著他個頭高高,步履從容,披裹著夜色而來,在風裡虛握著拳抵著鼻尖咳了幾聲,又轉頭看向眾人,遠遠就笑了一下。
笑意有沒有到眼睛裡,沒人看得清,只聽見他沒費力氣,朝荒野虛空處掃看了一圈,嗓音低而模糊地說了一句:“好大的陣仗。”
話音落下的瞬間,無數白色棉線瞬間竄開,帶著凌厲如刀割般的破風之聲,直射向東南西北不同方位。
那些線在傀師強勁的靈神操控下,長得彷彿沒有盡頭,像一張驟然張開的巨網,每一根線都隱沒於千傾之外的天際和荒野。
留守於各處的年輕一輩見到了相似的一幕——
他們近乎茫然地聽著風聲呼嘯而至,力貫千鈞,直直砸落在地,迸濺起碎石和泥沙。
等他們恍然回神,就看見一道細白長線不知從何而來,深深地釘在埋著陣石的黃土間。
這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