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地陷在夢魘中,好像只要閉上眼,就會有無數怨主爬進屋、爬上床,一口一口地分食掉他。
他焦慮、易怒、陰晴不定、慾壑難填。一切最為負面陰晦的東西都被無限放大,彷彿身體裡藏了無數惡鬼,掙扎著要破繭而出。
這不是最可怕的,最讓他難以接受的是……他解不了籠了。
那次的籠是他生平罕見的可怕回憶——他就像一個人形漩渦,瘋狂吸納著周遭所有陰黑的東西,那些承載著怨憎妒會的黑霧鋪天蓋地朝他撲湧過來,鑽進他的身體。
起初他是欣喜的,畢竟吸納的黑霧只要能夠消融修化,就能讓他變得更強。
可下一瞬他就開始後悔了,因為他已經承受不了了,那些黑霧還是瘋了一般盯著他,源源不斷。
它們在他的身體裡肆虐衝撞,非但消融不了,甚至連他十多年裡已經消融的那些都跟著蠢蠢欲動。
那是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到恐懼和無力。
他想到了一個詞——反噬。
他的身體裡滿是惡鬼,不是修為高低、能力強弱能控制的。
甚至越是厲害,消融過的東西越多,承載的越多,反噬就越可怕。
這就是天譴。
張岱始終很慶幸他那天所在的籠並不是很大,也不是獨自進的籠,還有個不知情的同伴幫了他一把。否則他可能真的就折在那裡了,應了天譴的那句話:不得好死,沒有葬身之地。
那個關鍵時刻幫了他一把的人姓羅,來自雲浮,也是松雲山下的外徒,平平無奇、籍籍無名。解籠之後也沒討要什麼,打了聲招呼就走了。
這毫不起眼的一脈單論實力,早該銷聲匿跡。卻在千年之後成了判官幾大家族之一,少不了張家的助力。
所以後來人都說,張家老祖宗張岱知恩圖報,大善。就連羅家的人自己都這樣認為,還常為此感慨不已。
今天,他們才算窺見到了幾分當年的實情。
張岱在那次出籠之後消失了幾天,不見蹤影。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裡,又做了什麼。
直到此刻被聞時攥住命門,他才從滿是血沫的喉嚨裡擠出一句:“我……我去了那個山坳。”
他又一次偷偷去了那個山坳,費盡心機才穿破霧瘴靠近中心。
如他所願,塵不到不在,只有一座空屋和一片靜湖。
那天山裡冷極了,湖面結了一層薄薄的冰。幾隻水鳥輕飄飄地落在冰上,踩出極輕的裂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