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憫手中的銅錢越來越熱,禁制未解的那一枚嗡鳴不斷,熱得近乎燙手。似乎再多出一招,就會徹底融毀一般。
國師的血點已然過了人中,正朝眼下游移。再出眾的容貌也抵不住這樣妖邪的痕跡,他整張臉都顯得詭異又可怖。
玄憫在交手中始終注意著那片血點,他發現那些血點的移動是愈來愈快的,一旦到了上半張臉,便仿若打通了某個關竅一般,很快便過了顴骨。
然後是雙眼。
接著眉骨。
玄憫手中銅錢乍然一震,最後一枚禁制在千鈞一髮之際倏然解開。老舊的皮殼駁落在地,油黃的銅皮徹底顯露……
鋪天蓋地的記憶潮水一般淹了過來。
他在記憶之中迴歸於孩童時候,依然是在堂前抄經。矮几是特地為他準備的,剛好適合他的個頭。他站著,一手執筆,姿態嫻熟,明明年紀不大,卻好似已經做過千遍這樣的事情一般。
那時候抄經並非為了讓他熟悉經文,也並非是靜心平氣,畢竟他自小就是個冷冰冰不愛言語的性子。他抄經只是為了練習字跡,讓自己的筆跡同那手抄經書的字跡相像。
不過古怪的是,他即便不練,字跡也同那手抄經書十分相似。
他抄完一頁,想起這些古怪,便抬眼朝一旁的國師看了一眼,開口問道:“師父,這經書是何人所抄?”
國師凝練銅錢的手指一頓,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在並不明亮的屋角顯得模糊不清,讓玄憫看不懂其中的意味。他等了一會兒,才聽見國師淡淡道:“同燈。”
玄憫一愣:“同燈?”
國師“嗯”了一聲,依舊兀自盤著銅錢。
油黃的光亮從他手中一閃而過,靈氣充沛。
玄憫有些不解:“師父抄的?”
“說過許多回了,莫要叫我師父。”國師頭也不抬地應道,而後頓了頓答道:“此書乃上一位同燈所抄。”
“上一位?”
“國師之位實乃代代相傳,對外卻全當一人,法號自然不變,均為同燈,我是 百年安(二)
數百道玄雷在地上砸出深重的巨坑,無數條裂縫由中心朝外蔓延出去,有些一直裂入江下,有些則貫入山中。江松山山體之內隱隱發出脆裂的炸響,隆隆之音傳出去百里有餘,聽得人心慌不已。
巨浪直拍過來時,甚至直接拍碎了一處山體,滾石碎落,在大雨之中漫起無邊水霧。
待到這一波江潮退回去,那個被驚雷砸出的巨坑便清晰地顯露出來——只見那被雷電燎得漆黑的深坑之中,祖弘盤腿而坐,雙掌合十,沉聲念著經文。
只是他周身所罩的金鐘已然被毀,白麻僧衣上四處是焦黑的破口,混雜著流淌出來的血,顯得駭人又狼狽。
他念經之中又沉沉咳了幾聲,細碎的血沫從他口角溢位來,看得出受傷極重。可他臉上的紅點卻依然在朝命宮爬蔓,離陣成幾乎近在咫尺。
只是被薛閒這樣一擊,那紅點略停了片刻才又重新遊移起來,速度較之之前慢得多,似乎又恢復到了最初最為艱難的模樣。
他咳了幾聲,始終無法將一句經文唸完,乾脆睜開了眸子。不知為何,即便到了這一刻,他看起來也沒有驚慌失措,似乎還有後招。若是旁人,興許此時反倒會猶豫一番,不會冒然進擊,以免讓其鑽了空子。
可他碰見的是薛閒。
祖弘抬眼,只見黑雲罩頂之下,有一個黑衣男子長身而立,他腳邊還有殘餘的玄雷微微閃動,頭頂是一道接一道的悶雷亮光,映得他面板素白,眉眼清晰好看。只是他周身卻散發著一股陰沉又乖張的氣息,以至於連他抿著的唇角都顯出了一股邪氣。
最重要的是,他漆黑的瞳仁深處,隱隱泛出了一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