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並不上前,隔著老遠一甩手,打出一道勁力,不輕不重地敲在周翡的刀鞘上,刀鞘應聲而落,四十八寨門前六丈高的兩扇鐵門發出一聲刺耳的尖鳴,“咣噹”一下合上了。
周翡被七八個守衛牢牢地壓制在原地,含怒抬頭,狠狠地盯住聞煜。
黑甲的男人尷尬地摸了摸鼻子:“令愛要記恨上我了。”
“她還小,不懂事。”周以棠搖搖頭,彎腰撿起那一截鐵刀鞘,它先是被鐵門卡,又被聞煜彈了一下,上面頓時多了兩個凹陷,周以棠便向周翡道,“這刀一般,以後爹替你尋把好的。”
周翡不吭聲,奮力地將那些壓著她的刀劍往上推去,她一口氣分明已經到了頭,胸口一陣刺痛,依然賭氣似的半寸也不願退卻。
“我記得我跟你說過‘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周以棠看著她道。
周翡不想聽他扯些“捨生取義”之類的廢話,充耳不聞地避開他的視線,手中長刀不住地打顫,發出“咯咯”的聲音,然後毫無預兆地再次突然崩斷,迸出的斷刀狠狠地插在地上,那守衛用刀背壓住了她的雙肩。
“我不是要跟你說‘捨生取義’,”周以棠隔著一扇鐵門,靜靜地對她說道,“阿翡,‘取捨’不取決於你看重什麼、不看重什麼,因為它本就是強者之道,或是文成,或是武就,否則你就是螻蟻,一生只能身不由己、隨波逐流,還談什麼取捨,豈不是貽笑大方?好比今天,你說‘大不了不回來’,可你根本出不了這扇門,願意留下還是願意跟我走,由得了你麼?”
聞煜聽周以棠與這女孩輕聲細語地說話,還以為他要好言哄勸,誰知他說出了這麼無情的一番話,別說那小小的女孩,就連他聽著都颳得臉疼。
周翡愣住,眼圈倏地紅了,呆呆地看著周以棠。
“好好長大吧。山水有相逢,山水不朽,只看你何時能自由來去了。”周以棠說道,“阿翡,爹走了,再會。”
作者有話要說: 卷一結束
☆、秀山
有道是“山中無甲子,寒盡不知年。”
此一去,便是三年。
李妍一手拎著個大籃子,一手拽著根竹竿,閉著眼,讓人拿竹竿牽著她,深一腳淺一腳地往洗墨江邊走,邊走邊喋喋不休地問道:“還有多遠啊?我都聽見水聲了,到江邊了嗎?”
給她牽竹竿的不知是寨中哪一門的弟子,是個小少年,跟李妍差不多大,一跟她說話就臉紅,說話像蚊子叫。然而還不等他開口嗡嗡,李妍就覺得手中的竹竿被人一拉一拽,她“哎呀”一聲叫了出來,睜眼就看見李晟一臉不耐煩地站在她面前。
李妍嗷嗷叫道:“你幹什麼呀!嚇死我啦!”
李晟看也不看她,衝那手足無措的少年點了個頭,很溫和地說道:“她毛病太多,別慣得她蹬鼻子上臉,老來欺負你們。”
那弟子臉更紅了,囁嚅半晌說不出話,飛快地跟李晟打了聲招呼,腳下生風似的跑了。
李妍也很想跑,但在江邊崖上不敢——她怕高,從崖上往下看一眼,能自己想象出七八種摔死的姿勢,所以才不敢睜眼,讓人拿竹竿拉著她走。
就在她腿肚子有些抽筋的時候,李晟一把揪住她的後領,將她凌空拎了起來。
李妍當場嚇瘋了:“哥!大哥!親哥!饒命啊!殺人啦!”
李晟充耳不聞,直接把她拎到了崖邊,青天白日下的洗墨江中水霧散盡,江水兇猛異常,兩岸高懸的石壁險險地自高處垂下,牽機的嗡嗡聲與嘈雜的水聲混在一起,結成一股聲勢浩大的怒吼,衝著兩岸撲面而來。
李妍:“……”
李晟鬆手把她往旁邊一撂,沒好氣道:“叫什麼叫,有什麼好怕?我又沒要把你扔下去。”
他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