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讖稍作一愣,爾後若無其事撫須道:“是極,我今日腸胃有些許不適,不適嘗酒,還是岳父大人憐恤小子。”
他這等的神情自如,和朝廷當中那些為官已有一二十年餘載的老官員不相上下,佩大姑爺自認也是為官多年了,可這來回變臉的功夫,他當真比不得他這個連襟。
難怪皇帝稱他作滾刀肉。
佩家不敢!
皇后尤喜祿衣侯夫人。
祿衣侯夫人性靜話少,又因著是權臣之妻不易被人忽視,許多人瞧著她的臉色,人多熱鬧時尤顯得她性子的突出,背後沒少人說她心計深沉,目中無人。
狄後卻是喜見祿衣侯夫人,這朝中,離她不遠不近,還能跟她說得上話的,屈指可數,祿衣侯夫人可算得上其中一個。
此日,待侯夫人被丁女史帶到床前屈膝至地問安,狄後朝她一別手,便聽到侯夫人道:“謝娘娘。”
丁女史扶了她起身,狄後見她朝丁女淺淺頷首致意,方朝她這方看來。
侯夫人出自書香之家,眉目如畫,人亦如紙上畫般冷清,此姝與狄後頭次見她時容貌相差不大。
按理說,祿衣侯這幾年起起伏伏,她這後院也跟著起伏,她也時常進出宮中沒少被皇帝藉著她敲打祿衣侯,兇險之時,甚至被吳英押到了皇后這當過質子,離死就餘一步之遙,可就是落到那般田地,皇后也未見到她失態。
也不知此姝當真是不怕死,還是定力過人,這輩子,她怕是看不到了。
狄後與她對了一眼,見這位侯夫人與她對視過便垂下了眼,平靜無波,她朝身邊拍了拍。
丁女史獲意,手勁往前一帶,身形一變,從身邊的凳子便轉向了前,扶著侯夫人往床邊走去。
侯夫人在床邊落座前,抬頭望了狄後一眼,待到她坐下,她也收回了眼,眼睛落在了狄後白如灰死的枯爪上。
“我倒是沒想到你能來,”狄後將將吃過藥,此時精神頭尚可,倚著背後的松枕,開口淡道:“太子妃看上佩家,你們家可是頭一個衝進宮想抗旨不遵的。”
刀尖上博命的,也最最惜命,祿衣侯時常被逼得圖窮匕見,也最恨讓他落入狼狽境地的因由。
他是最不想沾太子手的人,他夫人今日自投羅網,自動送上門來,當真是稀客。
狄後話畢,侯夫人從她的白掌移到了狄後的臉上,只見她臉色如常答道:“那次是垂死掙扎,想求個仁慈……”
狄後輕笑出聲,玩味道:“那今日?”
皇后嘴唇慘白,眼窩深陷,胸前無起伏,祿衣侯夫人猜著她時日應就在這幾天了。
小鳳棲宮從此再無庇佑。
她表妹不過及笄年華,便成陪葬之人。
“我們夫妻二人想過要躲,您崩了,陪葬的是太子妃一脈,死一個佩梅,保下佩家是上上之策,侯爺想選這條路,我跟著我夫君也想作此選擇……”
狄後聽罷連連咳嗽不止,急得丁女史上前連連撫氣不止,還朝祿衣侯夫人送去了怒視。
這廂狄後順過氣來,如死灰一般的灰眼裡因咳嗽亮起了一點光,道:“那是為何?”
“因為您想讓我們入局,您想讓我們入局,陛下就想讓我們入局……”侯夫人轉頭看向宮門,半晌方道:“妾身猜,您最後就是想讓半個都城的人為您陪葬,也有人想成全您,何況是祿衣侯區區一介侯府。”
“荒唐!”狄後笑出聲來。
荒唐的不是侯夫人的話,而是她豈是那種讓半個城陪葬的人。
沒有人能看得懂皇帝對她的那點子情,許也有看得懂的,可沒有人敢在她面前說。
吳英是絕不敢在她面前說的。
她兢兢業業當了半世賢明的皇后,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