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梨矜往復來回於醫院的不同樓層間。
可惜命運不會反覆垂照。
帝都下第二場雪的時候,奶奶握著路梨矜的手與世長辭。
喪事上楚淮晏鞍前馬後,事事無可挑剔,硬是陪著路梨矜捱過。
楚沁在路梨矜奶奶二七那天連下三張病危通知書,最終也沒能撐過。
楚家不似路家這般人丁稀薄,楚淮晏忙得不可開交,路梨矜沒身份,也自覺楚沁遺願是不希望自己進她家門,理應尊重逝者。
她能做的就是些“後勤”和提供情緒價值,幫楚淮晏整理楚沁遺物時,鬼使神差地彎腰,從臨終病房乾淨到只有碎屑的垃圾桶裡撿出紙片。
不須費力,就能拼湊出那句歪歪扭扭的,“不許今。”
生命最後一刻,握筆的氣力都沒有,還在強調著要楚淮晏不許娶自己。
路梨矜腳步虛浮的回到四合院獨居,仍舊難免,飲酒無用,靠著手機電筒抹黑起來上衛生間,馬桶斜前方的牆角釘了置物盒,電筒亮光照過去,發現只巨大的白色喜蛛正在結網。
光亮沒有讓喜蛛躲閃,路梨矜挪開視線,回到床上躺著看天花板,她連續幾天都在深夜裡與喜蛛照面,網開始變得細密,範圍也在逐漸擴大。
她才是這個家裡的外來者,過去十幾年的時間裡,這片荒廢的四合院,是生物的天下,舊時的暗夜獨屬於它。
路梨矜坐在馬桶上,打火機開合數次,才給自己點了支並不太會抽的煙,祈願它早日結網成功。
精神與食慾都不好,浴室中忽然滑倒時,路梨矜沒有馬上掙扎,反而保持著倒地的姿勢緩了許久。
溫熱的水兜頭而下而下,衝散手掌被劃破的血色,剛剛受傷的時候痛覺被麻痺,感受不到疼,換了冷水反覆沖刷,寒意改過一切。
大腿外側與手掌觸地支撐體重的部分泛起大片的青紫,楚淮晏發現是幾天後,連忙找人送了藥膏來,一點點的為她揉開。
“梨梨乖,痛飛飛。”楚淮晏眼底的紅血絲蔓延,溫柔喑啞地哄著。
路梨矜垂眼,捧著他的臉吻上去,“做吧,我想要你。”
闃寂的夜被水聲和嗚。咽打破,持續到天明,縮在楚淮晏懷抱裡的路梨矜,夢囈般的同他講,“我愛你。”
這該是今生最後一次同你這樣講,路梨矜如是想到。
諸事繁瑣,手受傷後不利索,楚淮晏抽空過來住,才幫路梨矜把累積的內。衣褲洗好,又要去忙他的事。
路梨矜清早在盥洗池裡看到只通體黢黑蟲子,白色在白瓷上尤為顯眼,她迅速的扭開水龍頭將蟲子“衝了下去”。
午後上衛生間,又一次在池壁看到它,路梨矜再度扭開水試圖衝下去。
然後是傍晚、再到深夜,第四次看到時,已是精疲力盡,似乎不該期待生活在下水道中的生物恐水,它們趨光爬行,哪怕付諸生命的代價。
路梨矜直接扭開了熱水的開關,涼水不是瞬間轉熱,在水溫升高的過程中,蟲子忽然加快了爬行速度,彷彿會鳧水一般,她驚魂未定地抓起旁邊的花灑往盥洗池內猛衝,用東西蓋住下水口,去廚房燒了壺沸騰的開水,衝向下水道。
完成一切後,平復心悸又花了很久,她開始思索自己幾時變成現在這般柔弱,明明當年寢室裡出現蟲子,尹悅華惶恐,都是她親自挽袖子處理。
凌晨五點,失眠的路梨矜扼殺掉陪伴她近小十天的喜蛛,將蛛網扒了個乾淨。
放寒假的應長樂被送過來,名義上曲楚希望路梨矜幫自己帶孩子,實際上是小長樂照顧路梨矜更多些。
睡到自然醒,午後和小長樂一起讀書,夜裡路梨矜飲酒,小長樂喝果汁,再一起打會兒遊戲消磨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