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兮其實一直都知道自己的酒量是個謎。
他一般只喝低度酒,清清淡淡,圖一個風流儒雅。
前幾年在礦山裡,條件有限,能喝到的酒無非是低等的日本清酒和釀造年份淺的竹葉青,偶爾喝點兒美國貨,也只是些不入流的紅酒罷了,想要喝醉都不容易。
而在長白山那會兒,他性情隨意,追求雅趣,沒有文人雅士和他沽酒對酌,他自己就是唯一的文人,總是在屋裡自斟自飲。
即使偶爾喝到了度數較高的烈酒,但因為不跟別人在一起喝酒,自然也不知道自己是喝到第幾杯才開始醉倒的。
更何況,他喝醉了會斷片兒。
不同於有些人喝醉了會耍酒瘋,他喝醉了只會安安靜靜地睡覺。不過有個問題是,他會失去醉倒前後的少量記憶。
絕大多數張家嫡系都患有不同程度的失憶症,據說壽命越長,失憶症就越是嚴重。
比如他那個失蹤已久的大侄子。
朝兮這樣的還算輕症。
既然知道自己有這個毛病,他便很少會同人一起喝烈性酒了,主要是一點兒防人之心,怕喝醉了酒順便把命給交待出去了。
所以必須承認,這兩次在張府醉酒,是他輕狂了,自恃同張啟山和副官的過往淵源,而放鬆了警惕,他願意反省。
可……當朝兮隔天睜開眼睛,看見自個兒趴在張啟山寬廣的胸膛上睡得安逸時,差點兒沒一嗓子嚎出聲來。
他小心翼翼地坐了起來,行動之間除了疲憊一切正常,略微鬆了口氣後,打消了殺張啟山滅口的念想。
但當他留意到張啟山上半身遍佈著某些不自然的紅痕時,他的一口氣又提了起來。
那一瞬間他想了很多很多。
比如自己是不是在喝醉以後,不單純睡覺,還會做其他事情,只是斷片兒了失憶了自己不知道?
比如他如果真的做了什麼,考慮到張啟山是個男人,是不是可以不必負責?
比如張瑞桐泉下有知,如果知道他“欺負”了他的孫子……算了,能氣氣張瑞桐也挺好的。
……比如前些日子長沙城大街小巷裡的那些傳言,萬一成了真,傳揚出去,會不會影響到接下來他的諸般計劃?
雖然就這麼稀裡糊塗地跑了是挺那啥的,不過考慮到樓下還有副官和尹新月,不管有沒有發生什麼,朝兮都覺得趕緊離開才是上策。
掀開被子一角,他低頭看了看自己。
襯衫的扣子全都解開了,褲子還穿著,可也是腰帶鬆脫、門戶大開的曖昧狀態,沒辦法以此作為憑據來推測昨晚的事。
朝兮無奈地扶了扶額。
迅速下床整理好衣著,他連頭也沒回,輕輕旋開房門。
身後卻忽然傳來張啟山嘲諷的聲音:“謝老闆這是準備……提上褲子不認人?”
朝兮的身形抖了一抖,乾笑著側過臉,道:“軍爺……真會開玩笑。”
“哦?謝老闆從前就是這麼哄騙相好的?”張啟山冷笑道,“需不需要我幫謝老闆回憶回憶昨晚?”
……倒也不必。
朝兮站在原地冷靜了半分鐘,找回了出門遛彎兒的理智,淡定地回眸一笑:“軍爺,謝某人一向是潔身自好的,哪來的什麼相好?再者說,即便我真有那個賊心,軍爺就真能讓我如願?怕是我還沒得逞,就早被副官一槍打死了吧?”
張啟山怎麼也不像是能被輕易“欺負”了的人。
何況朝兮自認對張啟山也沒那個“色心”——畢竟還擔著二叔爺爺的虛名呢。
現在想想,張啟山身上的痕跡……說他喝醉了把張啟山打了一頓倒有可能。
張啟山聽了這話,神情恢復了往日的沉穩,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