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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刻上什麼呢?大名麼?十九年歲不足,連個正經的大名都沒有來得及取上,無名可刻。而十九隻是賤養的小名而已,天下千千萬萬個十九,入了黃泉,報上這個名,也不知閻王爺會不會錯認幾個。況且,他也不想刻上十九的名,好像這麼一落筆,他那個總是冷冷淡淡不怎麼理人,卻又捨得將命給他的兄長就真的再也不見了。
“算了吧,另一個空著吧,不刻字了。”陸廿七突然開口,而後將那兩個靈牌從石頭張手裡接過來。他摸摸索索地從櫃子裡翻出一方布巾,不讓人幫忙,兀自收了些簡單衣物,又將靈牌好好地包在裡頭,繫了個結。
做完這一切,他拎著包裹在四仙桌邊坐下,摸著木枝衝薛閒的方向道:“我知道你們想做什麼,從睜眼便知道,我替十九幫你們算,只是我算得興許沒他那麼精準。唯獨請求你們一件事,幫我把十九下葬。”
即便他再怎麼不樂意依靠別人,下葬這種事也依然不是一個半盲的人可以獨自完成的。
“舉手之勞。”薛閒答道。
石頭張交出的那方黑布一直收在玄憫腰間暗袋裡,這會兒才拿出來鋪在桌上,讓陸廿七算上一把。
陸廿七蒙著一層淡淡霧氣的眸子盯著那方黑布,在桌上灑了一抹細土,扶著木枝緩緩划著。從動作到神情,皆透著陸十九的影子,好像一個軀殼裡活著兩個人一樣。
他劃完,抬手輕輕摸著細土,微皺著眉沉吟片刻,道:“……我約莫還是沒有十九那分靈氣,只能算出那人現今所在的位置是江對岸,我能看見大約的模樣,但是說不出具體方位,興許得走到那一處才能認出來。”
他說著,將桌上的細土重新抹平,再度算了一遍,依舊是一樣的結果。
不過他對這樣的結果似乎也並不意外,只拍了拍桌上的包裹道:“若是不嫌棄我這個拖累,我可以跟著你們走一趟。”
畢竟,這臥龍縣裡已經沒有和他血脈相連的活人了,親人不在,根也就斷了,在哪裡都是活。
能有這麼個會卜算東西來歷的人同行,眾人自然是樂意的。在這臥龍縣已經耽擱了些許日子,總也不能一直賴著,於是他們在矇矇亮的天色下,將十九並著葬在陸垣的墳頭旁。
陸廿七跪在墳前,分別對著兩邊磕了三個頭,而後神色淡淡地拍去一身泥土,揹著靈牌,同玄憫他們一起上了路。
他們上了客舟過江的時候,天色陰黑,又下起了大雪。
茫茫細雪一半落在山間的無名新墳上,一半落在孤舟烏篷頂,一半落在黃泉裡,一半落在紅塵上,像是一場浩然的告別,既送了無名鬼,又送了遠行客。
人世間最深重的懷念和不捨,大約就是你不在了,沒關係,我會變成你,帶著你。
從此歲月不擾,千山共路,萬水同舟……
戲班子(一)
安慶府和臥龍縣僅僅一江之隔,在天氣極為清朗的時候,站在臥龍縣江邊,甚至可以望見對岸隱約的山尖。風平浪靜時,搖著小舟過去也只需花上個把時辰。
不過眼下大雪漫漫,沒過半程,江上已是白茫茫的一片,彷彿曠天野地裡只剩下了他們這葉孤舟,想要把控住方向,是一件極難的事情,於是這速度便自然慢了下來。
船伕是個熟人,先前薛閒他們要上墳頭島時,租的便是他的船。他約莫是個老好人的性子,上回收了玄憫那麼些銀錢,總有些過意不去。這次見他們又要過江,只稍猶豫了片刻,便頂著風雪出了船。
“我那布包裡頭還裹著兩壺熱酒,若是不嫌棄,便分著喝點兒暖暖身子吧!”船伕搖著櫓道。
“多謝。”
眾人嘴裡道著謝,實際動手的卻只有薛閒一人。
玄憫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