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在母妃及笄那年的春日宴上,前來赴宴的父皇看中了母妃。他的聖旨更快一步,要納母妃入宮做美人。」
「即便是我的外祖上奏懇情,闡明母妃已有婚約在身,也無濟於事。」
臨淵問:「所以,你的母妃便奉旨入宮了麼?」
李羨魚點頭,語聲很輕:「臨淵,世上沒有人,能拿自己的九族去抗旨的。」
她不能,她的母妃不能,她嫁到鄰國的皇姐們,也都不能。
臨淵頓了頓,又問:「那名霍小將軍呢?」
李羨魚輕聲:「霍小將軍也離開了玥京城,隨著自己的父親到處徵戰,再也沒有回來過。」
「直至,我十歲那年,他戰死在遼北戰場上。」
她的指尖收攏,艱難地將那段對她而言最為深刻的回憶講述出來:「半載後,將士們扶靈回京。」
「那時候,還是夏日。是個黑沉的雷雨天。大雨將滿城的白帆都澆透。母妃冒著大雨,在雷聲裡登上宮中最高的摘星臺,抱著她的月琴,看著霍小將軍的靈柩出城。我跟在母妃身旁,卻怎麼勸也勸不住她。」
她輕闔上眼,垂落的羽睫上染上水露,語聲也有些哽咽:「之後,她便從那麼高的玉階上滾落下來。腹中的皇妹沒有了。醒來後,也不再認得我了。」
之後的事,臨淵便知道了。
她的母妃從此很少開口說話,大多數時候都是默默地坐在椅子上,看著窗外慢慢流動的雲影出神。少數時候,也病得厲害,像是個未出閣的少女一樣,哭著鬧著要回家去。
還有時候,也會喚起她的霍家哥哥。
想起曾經元宵夜裡一起去看花燈的時候。
李羨魚垂下眼簾。
珠淚順著鴉青的羽睫墜下,無聲碎在披香殿裡光潔的青磚上。
臨淵握緊了手中長劍,那雙濃黑的眸子專注地凝視著她面上的神情。
李羨魚看起來如此傷心。
但事已發生,像是所有的安慰都無濟於事。
於是,他伸手,指尖輕碰上少女鴉青的長睫。
帶走一滴正順著她的羽睫落下的珠淚。
李羨魚的羽睫輕顫了顫,抬起一雙波光粼粼的杏花眸望向他。
更多的珠淚隨之落在他的手背上。
比雨夜中更為滾燙。
臨淵卻沒有收回手。
淡金色的日光隔窗而入,落在他低垂的羽睫上,於那雙素來冰冷的眸中投下流離光影,倒映出李羨魚纖細的影子。
「別哭。」
他語聲低啞。
日影斑駁處,李羨魚抬起羽睫,隔著一層朦朧水霧望向他。
見從未安慰過人的少年俯下身來,以指腹替她拭去面上的淚痕。
「別哭。」
他重複了一次,右手停留在她的面上,動作輕柔,而垂落在腰側的左手驀地收攏,握緊了那柄玄鐵長劍。
天光破雲,照少年的眸底寒光似雪。
「臣去替公主殺了他。」
作者有話說:
第48章
「等等。」
李羨魚被他話中的殺意震住, 本能地伸手緊緊攥住了他的袖緣:「臨淵, 你別去。」
臨淵回身,眸色霜寒:「這是臣一人所為, 與公主無關。」
李羨魚聽出他語中的冷意, 握著他袖緣的指尖收緊,愈發不敢放人。
她倉促地向他解釋,想讓他放棄這個念頭:「父皇不同於周嬤嬤, 他是皇帝。他身邊至少有半個影衛司的影衛在身邊守著。殿內殿外還值守的金吾衛, 服侍的宮女, 宦官。他身旁,是絕不會離人的。」
臨淵並不退卻, 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