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大約是他沉默太久, 電話那頭叫了他一聲。
“我在的,教授。”葉唐重新開口,才驚覺自己聲音已經有些啞了。
他的胸中遲來地泛起從未有過的複雜情緒, 一時間找不到出口,而海登在電話那頭聲音潺潺溫和, 葉唐一時沒忍住,就繼續說道:“他……確實沒有機械地按照曲譜演繹。”
“他彈得很好,不論是過去還是現在,我都這麼認為。”葉唐的手用力攥住手機,“可是, 教授。我當年對您說了謊。”
“他當時……已經不是我的朋友了。”葉唐咬著牙, 每說一個詞都感覺像在凌遲,被迫他重新回想起當年的每一個細節, 自己說的每一句現在看來對那時的傅臨風都血淋淋一般的話。
自己對著傅臨風,說為什麼要放棄我們的理想。
卻沒有試圖換位理解過他的想法,哪怕多一分思考。
他理所當然地說, 有什麼問題我們可以一起解決。我會幫你。
卻絲毫沒有考慮過兩人天生的差距太大, 自己輕輕鬆鬆說出來的事, 對他來說都是另一種枷鎖。
他甚至還用話語刺激傅臨風,說他是不是不敢參加了, 是不是慫了,拿了一個獎就再也不敢前進了。
他說他對傅臨風很失望, 無法接受他放棄自己異於常人的天賦,不能原諒他那句“那不如就真的不再聯絡”的話……
更不敢回想他當時陌生的眼神。
可葉唐總是忘了, 譬如音樂也不能僅憑天賦就能一飛沖天,其他的事情,也不是光有天賦就能完全抹平的。
他把頭埋進膝蓋裡, 深吸一口氣,與當年一樣,止不住地顫抖。
他都幹了些什麼啊……
用一種救世主的語氣,說要幫他解決一切,也許自己當時的語氣甚至還帶著不自覺的憐憫,或是施捨。
可也許在跟自己說完那些話後,傅臨風轉身就要面對不可理喻的、歇斯底里的親人……他是怎麼扛過去的?
傅臨風在那麼掙扎痛苦的時候,自己不僅沒有靠近他,反而用最鋒利的話割傷他,像個無理取鬧的、殘忍的瘋子——
是自己親手推開了他。
車內緩緩流淌的音樂還是之前的那首夜曲。
這是肖邦最為人熟知的夜曲,浪漫的迴旋曲式,魯賓斯坦彈得抒情柔美,他卻只覺得入耳的旋律像是嘆息,是他懺悔的伴奏。
他很費力地向海登說了當年的事。
“我很後悔,我很後悔……”他有些急躁地抓自己頭髮,車裡的空調吹得他全身冰冷,可他甚至不敢第一時間找上傅臨風,而是尋了一個與這件事無關的人,懦弱地傾訴。
“我逼著他站在我這一邊,逼著他和我一起,我以為我不在乎他比我優秀這件事像是一種施捨,可我從未給過他選擇,完全沒有。”
自己偏偏隔了五年才明白過來。
甚至在剛回國時他也不覺得有哪裡不妥。
傅臨風對他說的第一句話是:“葉唐,世界還是你想的那樣嗎?”
現在想來,也許並不只是針對自己變小時看到的世界,或者還有……當年自己想象出來的世界。
自己頤指氣使地叫他幫忙,為此還跟他吵了一架,傅臨風看著他嘆氣,卻最後還是答應下來。
他從來就沒有拒絕過自己。
即使自己做了那麼過分的事,還是會帶他出去,給他準備好多東西,在發現有不對的情況後,還會萬分焦急地找來。
葉唐第三次絕望地想,他都幹了些什麼啊。
“抱歉,教授,”他努力平復了一下心情,“我一下子沒法控制情緒,跟您說了這麼多,不好意思。”
他知道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