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電梯之後,應純熟稔地摁下九樓。
電梯門關上,她緩緩垂下頭。
門關上的前一秒,她看見那條細窄的縫隙裡出現一雙圓頭的男士皮鞋,上面是沒有絲毫褶皺的西褲褲腳。
她思緒偏移了一瞬,剛想摁開電梯門卻發現電梯已經在往上走了。
剛才那人?
如果他著急的話,在外面摁開電梯也不是難事才對。
九樓已經到了,應純拋開疑惑走出電梯。
907病房外,應純敲了敲門。
馬上裡面就傳來蹬蹬蹬的腳步聲,祝晨似乎還發出了興奮的感喟音。
應純莞爾,等到門從裡面被人開啟,小姑娘立刻抱住了應純。
許久沒見,祝晨見到應純十分開心,即使是被她重新安置回病床上也還是嘰嘰喳喳拉著應純的手不放開。
應純坐在病床旁邊,看小姑娘手背上已經發青的針眼還有那穿在她身上過於寬鬆的病號服,一時間竟沒辦法扯出笑容面對她。
或許是見應純一直低著頭,祝晨將小腦袋湊到她眼前,語速放慢了下來。
「姐姐,你是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嗎?」
應純回神,抬起頭朝她笑了笑:「沒有,我一切都好,你呢?最近治療情況怎麼樣?」
小姑娘心思單純,更別提揣摩別人心裡的想法,見應純說自己沒事也沒往別處想,只是看了眼手背上的針孔撅撅嘴。
「就是呆在醫院裡太無聊了,媽媽平時也有工作,我不想因為我總是耽誤別人做事。」
祝晨仰著頭,眼光黯淡:「那樣我會經常責怪自己,為什麼沒有擁有一副健康的身體。」
應純抱住女孩,手掌一下一下輕撫她的頭頂:「平時媽媽忙,你要是想姐姐就給我發訊息,姐姐一有時間就來看你,好不好。」
祝晨聲音捎上了些哽咽:「姐姐也有好多事忙。」
「姐姐不忙。」
應純視線落在病房的一個小角落,在確認似的又呢喃了一遍。
姐姐不忙。
可她心裡很忙。
忙著一邊安慰自己早點舔舐好傷口,一邊催促著自己快點往前走。
但她還留了一點空閒,給需要她的人。
再慢就趕不上了。
趕不上「未來」這趟列車。
……
話過三巡,應純問祝晨媽媽不在病房裡是不是遇到什麼事。
按理說今天是公休日,屬於放假時間。
沒想到應純突然提起自己的媽媽,祝晨一時間抿住嘴唇,竟一句話也沒說。
完全沒了剛剛高興和她分享趣事的時候。
「媽媽她……她……」
祝晨眉頭擰著,手指也攪在一起,似乎是不知道要怎麼開口。
此時門外傳來聲響,應純起身,徑直走到門口,一下子把門開啟。
祝晨的媽媽此刻正站在病房外和人說話,面上堆著笑,等到看見應純從女兒病房裡出來的時候,笑意沒減。
「阿純來看晨晨了?」
當應純看到和祝晨媽媽交談的面孔時,瞳孔驟然收縮,隨即像是燙人般收回了視線,看向和她打招呼的女人。
「祝晨媽媽。」應純點點頭。
她沒看站在前方的沈鬱濃。
此刻她終於得知祝晨剛剛的吞吞吐吐究竟是為何。
因為沈鬱濃。
祝晨的媽媽似乎還想和沈鬱濃說什麼,可是對方的目光牢牢地鎖在應純的身上,於是默不作聲地回了病房。
應純心照不宣地走到走廊的盡頭,皮鞋踩在瓷磚地面上的聲音就像一道長長的、跟在她身後的影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