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捲簾,眼前大雪滿地,知道不久之後便會化為泥濘,但仍然感動於它耗儘自身,獻於眼前的這片純淨。他沒有遠香,在漆黑的夜裡不為人知,只有提燈捲簾,才能得幸邂逅。
「萬物謙卑無邪。所以寺內壽太郎寫才會說:『生而為人,我很抱歉吧。』」
(感謝兩位讀者的糾正,此處最初版本寫此句出自太宰治有誤)
楊婉在筆記上寫下了這一段話。
那一日,易琅賞賜了鄧瑛一件冬衣。
月白色的綾段夾不知名的獸絨,楊婉記得,那是鄧瑛唯一的一件亮色衣袍。
鄧瑛穿著這件冬衣,帶楊婉出宮。
那日是臘月二十四日,民間祭灶神,各處高門都掛上了接福的紅袋,用來接「飛貼」。
廣濟寺門前在架熬山燈,燈高十二丈,上懸金玉彩燈足足有百餘盞。楊婉邊走邊抬頭看那架了一大半的燈架,「我看宮中也在架鰲山燈,最高的那一個比這個還要高。」
鄧瑛點頭,「今年宮內一共架了八盞,你看到的那盞最大在太和殿,是杭州的幾個官員送來的。廣濟寺門前的這一盞也是內廷制的,從除夕起,一共燃八日,供百姓遊賞。」
楊婉低頭道:「鰲山一盞千金價啊。」
正說著,便聽見鰲山燈下傳來楊倫的聲音,「『宣和彩山,與民同樂』禮部也是會擬,戶部的堂官打饑荒的年份,我都恨不得在衙門口下跪,試問誰同樂得起來。」
站在他身後的蕭雯忙拉住他的胳膊,「這話我聽著就嚇人,人陛下想與民同樂,造了這鰲山燈,咱們跟著看就成了,今日菁兒出獄,婉兒也要回來,我知道你在戶部做事,看這鋪張場面你心裡不順,可再怎麼氣不順,今日好歹也忍一忍,婉兒秋天在詔獄受那麼重的傷,你在杭州我們什麼都沒過問到,你不愧疚,我心裡愧,我什麼都不管,今兒的戲酒錢花下去,我得讓婉兒開開心心地在家裡樂一日。」
提起楊婉,楊倫才換了一幅臉色,「她說什麼時候來。」
蕭雯道:「說的辰時之前……欸?」
她說著,已經看見了街市中的楊婉,忙提裙與丫鬟一道迎了過來,走到面前時,見鄧瑛站在楊婉身旁,忙墩身行欲向鄧瑛行婦禮,楊倫跟過來一把攙住蕭雯,「你是有誥命的。」
蕭雯有些尷尬。
鄧瑛向後退了一步,彎腰向楊倫行揖禮,「楊大人。」而後又向蕭雯回禮,「鄧瑛見過夫人。」
楊婉見他行禮,自己也跟著向楊倫和蕭雯見禮。
蕭雯忙攙起楊婉,「不是說辰時嗎?怎這般早。」
楊婉道:「今兒宮裡祭灶神,小殿下不受講,一早被中宮接去吃灶糖去了。我左右無事,就求鄧瑛早些把我帶了出來。」
蕭雯拉著楊婉不肯鬆手,「我快兩年沒見到你了,自從我們娘娘不好了,老太太哭垮了身子,如今人不清醒,每日都念你和娘娘的名字,我們跟她說娘娘的名字不能念,她後來就一直叨唸你。一日一日地問我,你過了門沒,張家……」
楊倫咳了一聲。
蕭雯自悔失言,「哎,我這糊塗人,連話也不說了。」
楊婉握著蕭雯的手笑了笑,「我在宮裡很好。」
「好便好。」
蕭雯按了按眼角,「外面冷得很,咱們進去吧。」
楊婉應了一聲,回頭看向鄧瑛,「走啊。」
鄧瑛笑著沖楊婉點頭,卻沒有跟近她,慢了幾步,與楊倫一道跟在僕婢的後面走進府門。
楊倫負手問鄧瑛,「我問你一件事。」
「嗯。」
楊倫咳了一聲,「昨日刑部去北鎮撫司提卷,內閣一道看了,張琮的罪名擬的是私交內廷。為什麼會突然擬出這麼